第二十章
原本我们是想等阿大出院后好好庆祝一番的,但怎奈预留的后备资金都被医院剥削去大半,而且自从上次收了保护费之后风声就紧得厉害,所以只得把仅有的一小部分钱留做以后紧急的时候用。
时光荏苒,再过一个星期就是一年一度的放长假的“盛大节日”。
其实这个“盛大节日”并不是什么国假日,而是为了小城工业化的周年纪念。从小城第一次工业化起已经整整有十八个年头了。每逢小城工业化的周年纪念日,小城所有的学校都会放三天的假;到时候还有文艺演出呢。
在太阳还没有出来的时候我就已经被外面的喧嚣吵醒了,敲锣打鼓的声音传遍了大街小巷,不时也能听到唢呐的声音,这几乎是一种濒临灭绝的声音,因为县长有“怀旧”的嗜好所以才得以幸存下来。
每到周年纪念日的那天的早晨,县里的领导都会亲自到1999上“摆摊设点”,分发一些由《城关镇日报》出版的书籍。书籍将都不外乎就是小城在最近几十年或者十几年的发展状况。然而只要是发展就只有好的方面。书籍上可从来不会说治安队和城管队之间斗殴的事情,也不会说某日某条小巷出现一具无名尸体的事情。捡了好的讲,这自然是《城关镇日报》的一大特色,终究也得了个“拍领导马屁”益处。
然而只要是分发书籍,马上就会被疯抢一光。虽然书籍上面没有穿着不检点的女人,但人们依然可以把这些书籍当做厕所的紧急用纸——其实用来点火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敲锣打鼓的声音已经使我无法入睡,我终于睡眼朦胧地毫不情愿地从被窝里爬起来。
刚一出门就闻到了一股浓重的烟的味道——那个臭女人又在吸药粉。
我对丑女人的行为不屑一顾,自顾走到厕所拉了屎,刷了牙,然后就朝楼下走去了。自从臭女人来到家里后我就再也没有在早晨煎鸡蛋的习惯——可见女人果然是改变习惯的好东西。
我骑上威龙,就朝着相会美发所的地方走去了。在路过韩流的时候我看见已经有很大一部分不良少年在门前排队等候弄头发了。他们看了看我,简直对我的方块发型嗤之以鼻。
再往前走就是一排的路边摊了,吃粉和吃耗子肉的人相互挤来挤去,都希望在上班之前把自己的肚子填得满满当当的。
我到了相会美发所的时候周围的窑子都还处在打烊之中,因为她们上的都是夜班,所以我十分的理解。而相会美发所却是已经开门了。我进了门,就看见丝丝依然在干着针线活。因为丝丝已经被我包了,所以她的作息时间依然保持着正常人的规律。
丝丝看到我十分高兴,仿佛我刚还魂似的。
“我都无聊死了。”
丝丝跑上来抱住我的脖子,一面报怨我昨天没来找她,一面又欢喜地在我的脸上吻来吻去——女人真是让人受不了。
丝丝放下手里的针线活后,我们就骑着威龙出去了。
丝丝问我为什么今天那么热闹。
我说:“学校放假,人们都到接上去拿免费厕纸。”
“免费厕纸?”丝丝十分疑惑。
“呵呵。”我笑了一声,我怀疑笑声几乎可以回答一切女人提出的问题。
我们从小巷出来的时候,方才还在抢购早餐的人都已经消失无踪了。小摊主的老板见了我们就向我们吆喝着。
丝丝说她饿了,于是我把车停在了路边,走到一个小摊子旁边去。
那个摊子在我还是小学生的时候,我就已经是它的老主顾了,它的主人依然保持着古老的优良传统,就是绝不掺假。
这里卖的是油条,丝丝说她很喜欢吃油田,所以我就要了五根油条,没想到还不够,于是我又要了五根,这下终于是吃的饱饱的了,还顺便把剩下的一根扔给了一个一直在旁边等待的乞丐,乞丐深受“主隆恩”,拜谢之后逃之夭夭了。
我们吃饱后骑车走了。
我问丝丝:“你想去哪里玩?”
丝丝望着天空,想了想:“哪里都想去,你到哪里我就到哪里。”说罢,还“嘻嘻”地调皮地笑了一声。
于是我就带着丝丝在小城的大街小巷穿梭着,时不时的从拥挤的人群中间穿过,人们是不是的朝我们投以敌视的目光。我毫不在意,丝丝说:“我也毫不在意。”
路上我们还遇到了一辆辆的轿车,坐在车里的人常常会向我们一望,露出不屑的目光,仿佛在说:“瞧,我们开的是四个轱辘的。”
“去你娘的!”我朝他们投以报复的眼光。
我们到了广场后就把车停下。
丝丝说:“我们下去看一下。”
于是我们就从车上下来了。
广场上人山人海,沸反盈天。人人的手里都拿着一本《城关镇大发展纪实》,不时还从人群里发出声音:“这下不用再拿儿子的作业本擦屁股了。”
丝丝说她也想要一本,于是我就推搡着从人群中间挤过去。
你应该知道,为了爱情,挤一挤也是值得的。
在我一番坚持不懈的奋斗下,终于把《城关镇大发展纪实》拿出来了,因为他们说我还小所以只能拿一本。
丝丝拿到书后就颇有兴致地研究起书里的东西,后来她得出结论:书里的东西都是看起来既真实又好笑的谎言。尤其是最后一句:在城关镇领导的艰苦努力下,城关镇的人民都过上了幸福生活,幸福指数跃居全省第一——绝不是倒数的。
我们又骑上威龙朝前面走去了,不知不觉间我们又到了黄爷爷住的山脚下。索性,我们就骑着车朝山上冲去。
因为小城工业化以后,前来倒垃圾的拖拉机增多了,道路比原先颠簸得更厉害,有一次威龙还差点从边上掉下去了,真是虚惊一场。
当我们爬上山坡的时候,山上已经布满人类了,他们就像悠闲自得无所事事的特巡一样漫山遍野地游荡着,低着头弯着腰,似乎想在贫瘠的土里挖掘出一块金子。
我骑车从几个正在路边“掘金”的人身边经过,他们丝毫不为我的到来所动,依然在草丛里寻找着什么东西。我看见他们手里提着一个个口袋,不知道什么东西正在那些口袋里挣扎着,发出叽叽喳喳的声音,仿佛正在商量逃亡的计划。随后我便在这群人中间看见了黄小能,他用一根绳子将许多长着两个脑袋的老鼠栓在一起,提在手上。
他看到我们后向我们问了一声好,还说:“你和你媳妇也来抓老鼠呀。”
“是啊,我说。”
丝丝悄悄地用手从后面捅了我的腰部一下,说:“谁是你媳妇。”
我呵呵地笑了一声——我说过笑声大约可以回答女人提出的所有问题。
我们继续往前走,不久后就到黄爷爷的家里了。
黄爷爷依然在垃圾堆里忙碌着,旁边的一个铁桶里还装着半桶的耗子,因为拥挤而在桶里厮杀个不停。
黄爷爷因为忙碌便喊我们“自便”。
我和丝丝将车停在了屋子外面,然后进屋喝了点水。这里的水十分甘甜,以至于我一连喝了几大碗。
随后我就拉着丝丝的手朝山头走去了。
虽然现在已经进入了深秋,但是这里依然能望见一些细小的花朵。它们就像羞涩的小姑娘一样深深地藏在草丛里。然而外面的草就遭殃了,天空不断下落的絮状物堆积在它们身上,使得它们像摸了一层锅底灰一样。
我们沿着蜿蜒的小道走着,不时可以看见一些逃亡的双头老鼠往前跑。随后猎人紧随而至,将它们逮个正着。想必当我再次见到那只老鼠的时候它已经黄橙橙地躺在人类的盘子里了。
不远处就是火车道了,一想到被装死的那对罗曼蒂克情侣我就心有余悸,似乎我也会是这样的下场。于是我拉着丝丝的手,说:“我们回去吧。”
可是丝丝不肯,坚决去看一下。
我们到了铁轨旁时,发现用石灰粉圈出的那对情侣的死状依然清晰可见——真是苦命鸳鸯。
丝丝说她也想玩一下罗曼蒂克。于是要我拉着她的手在铁轨上走一走。
我一狠心,为了爱情,在铁轨上走一走也是值得的。
我拉着丝丝的手,小心翼翼地朝铁轨上走去,耳朵丝毫不敢松懈,听着从隧道里传来的声音。
我踏上铁轨的时候,心里无不心惊胆战,手心里不断地冒汗。
我和丝丝各自走在一根铁轨上,慢慢地向前移动。
忽而,我不禁想起了那对被火车装死的情侣,全身顿时打了一个寒噤。
倏然,一只硕大的蛤蟆从旁边的草丛里跳到了轨道上,盯盯的望着我们。
“蛤蟆!”丝丝高兴地大叫了一声。
然而我想,这蛤蟆莫不是那对情侣的转世吧,想罢又打了一个寒噤。
“抓住它!”丝丝喊道。
但是,刹那间,我感觉我的双脚就像被什么东西紧紧地抓住了一样,丝毫不能从铁轨上提起来。
我很是受了一惊,顿时想到恐怖电影里常常会有鬼魂从底下伸出手来抓住人的脚的。
“丝丝!”我喊道。
“怎么了,若西。”
“哦,没什么。”我可不想让丝丝跟着我害怕。
我额头上开始冒汗。
蓦地,我听到身后传来火车哐哐哐的声音。
同时丝丝也听到了。
“我们下去吧,火车来了。”丝丝说道。
然而我的脚依然不能提起来,我十分害怕。
“你先下去吧,丝丝。”我对丝丝说。
“怎么了,若西?”
“哦……没什么。”
“那我们下去吧,火车快来了。”
我努力地想要提起我的双脚,但是你应该知道当时我的脚就像两跟木头一样不受我的控制,我几乎都不能感觉到那就是我的脚。
“走吧!若西。”丝丝急切起来了。
我瞧着丝丝急切的眼神,眼睛立刻就湿润起来了。
“快走啊!你干么?”丝丝更加急切地喊道。
哐哐哐的声音越来越近了,我想它马上就能到达我的身后,然后将我撞得粉身碎骨。
此时此刻,我忽而感觉到生命的可贵。
人们常常探讨生命的价值,此刻我终于明白生命的价值就是为了期待而活着。当人即将面临死忙的时候,他的脑子里就会对某样东西不依不舍,那东西就是他生命中的期待,就是生命的价值和意义。而此时此刻,我满脑子里都是丝丝。
火车终于在我的身后出现了,透过阳光的照射,我看见了它清晰的影子。
我推了推丝丝,想把她推下铁轨,但丝丝紧拉住我的手不放,还大喊到:“走啊!快走啊!你傻啊!”
“再见!丝丝。”这是我所能想到的最后一句话。
终于,砰地一声……
就在火车就将撞到我的一刹那,丝丝硬将我从铁轨上拉下去了,我们径直滚到了地上。
滚向地上的时候,丝丝紧紧地将我抱住,护着我。
“你傻啊你!”丝丝擦了擦我额头上的汗。
我看见丝丝的眼睛已经被泪水弄湿了。
我紧紧地将丝丝抱住,没有说话。此时此刻,我是如此的感动和幸福。
丝丝将我抱得更紧了。
“你个傻孩子,不就是因为说了句‘谁是你媳妇?’嘛,干么那么认真,其实我一直想做你媳妇呢,回去我们就结婚。”
说罢,丝丝就将我紧紧搂住,然后开始亲吻我。我能感到她冰凉的唇在我脸庞上划过的心惊肉跳的感觉。吻是一种奇妙的体验,它可以使人坠入爱河,无法自拔;也能让受伤的心灵的创口得以愈合,然而吻的最大妙处就是:将一个自视聪明无比的天才变成一个笨小孩。
为了治疗我年幼的受伤的爱情的心灵,丝丝一直吻了我很久,直到我满意后才抱着我从地上站起来了。
站起来后我便有一种飘飘然的感觉,我想,吻大约也有使人飘飘然的功能吧。
我回头望去,发现那只蛤蟆还在铁轨上,边叫着边努力地朝火车驶去的方向追去,仿佛喊道:“师傅,刹一脚,等等俺……”
我们走回黄爷爷家,然后向黄爷爷道别后就朝山下驶去了。此时山上的人更加的多了,常常为了谁先看到老鼠谁先抓到老鼠的问题大打出手,然而最后的结果是:渔翁得利。
越往山下走,那种让人很难受的絮状物就越加的多起来,就像是黑色的雪花一样。
下山的时候,丝丝一直没有说话,只是抱着我紧紧地将脸贴在我的身上。
此时,我倏然感受到了丝丝的温柔,也真正体会到了爱的味道,爱的味道是复杂的:有酸有甜,有哭有笑。
到了晚上,我就和丝丝去观看周年纪念的文艺晚会。
我们还没到广场就已经能够感受到现场的热闹场面了,鼎沸的锣鼓声震撼着大地。不时也会传出女人的喊叫声:“你踩着我的脚啦——”女人的声音简直和锣鼓的有得一比。
我和丝丝将车停到一个人口较少的地方后就朝广场步行而去,为了安全起见,我还在威龙身上写了几个大字:公车勿动。
虽然已经是到来比较凉爽的夜晚,但是我和丝丝刚一挤进人堆里,就感觉一阵闷热,几乎所能碰到的人的肩膀都是湿湿的,这让我很难受。加之有不洗脚就穿拖鞋者,更是为现场添加了浓重的气味。
我和丝丝体积小,所以挤得也厉害,挤啊挤的就挤进最前面去了。因为在我们前面的是领导坐的地方,所以能够很完整地望到舞台上,而且也不是那么热,至于臭脚更是远离了我们——真是十分欣慰,人小就是好。或许到了以后人有问起我最值得骄傲的是什么的话,我便毫不犹豫地说:“我曾经小过。”
相比起以前的文艺汇演,这次的文艺演出就要有趣得多了,光主持人就与众不同。
大抵是为了让小城的各个人民都有参与感吧,竟把一个初三的女生拉去当主持人了。是认得那个初三的女生,她是一班成绩最优秀的,贵州话也是全班说得最靠谱的。她上了台后就一句普通话一句贵州话地逗得全场大笑。尤其前面的领导笑得最欢了,一张开嘴巴就像仰面朝天的蛤蟆一样。
主持人在台上讲了半天后就轮到领导上场了。
无论搞什么活动,只要有领导在场的都让领导先,当然有些时候除外,就是救苦救难的时候。
上台的自然是小城的县长,没想到几日不见啤酒肚又有了长进。
县长上台后就一手拿着稿纸一手拿着那只高音喇叭在念,他的动作有点像指挥抗洪救灾一样。然而他对台上的麦克风不屑一用的做法遭到了专业人士的鄙视,以为他真只配做一个领导,然而幸好他果然是领导。
县长在台上讲了半天,但是我丝毫不知道他讲的为何物,也不想知道为何物。记得我小学时候的语文吴老师说:“写文章就要像李白写诗一样,要有美感,要有韵律,要飘逸……没有美感,没有韵律,没有飘逸之感的文章都是狗屎。”而我认为县长讲的东西正是一堆狗屎。
县长讲完后就毫不情愿地下来了,我想要是他能够把演讲稿写到足够长的话,那么他一定会这么干的,领导可不喜欢在乎下面人的感受,毕竟站在台上会给人一种“振臂一呼”的感觉,弗如当年陈胜造反一样。
县长演讲过后就是一支由小学生表演的舞蹈,只见那些穿着耗子服装的小学生在台上跳来跳去,然后又是跳来跳去,接着还是跳来跳去……我丝毫不知其所跳。不过从那身衣服可以看出来,长着两个脑袋的老鼠给了服装设计师莫大的启示。而且那些老鼠也正体现了小城工业化以来的巨大变化——其他地方的都没变,就我们小城变了——领导倍感欣慰。
接下来是一个女人的独唱,因为长得不漂亮所以我对她没有丝毫印象。她唱的歌曲叫做《领导为我们谋福利》。其实不用看也知道,歌曲还是老一套的阿谀奉承。不过她唱歌的姿势倒是不错,像一根高高的电线杆一样硬邦邦地定在舞台上,然而左摇右晃,逗得下面的人开怀大笑。要不是主持人报幕说她的表演是独唱的话,人们一定以为她正在扮演一个小丑。
再往下就是具有具有中国特色文化的街舞了。假如你还能记得我以前对街舞的描写的话,那么你一定这种舞蹈跳起来就像一群大腿抽筋的青蛙一样。然而这次颇有不同,似乎是在领导的一再要求下,那些跳舞的家伙穿着蛤蟆衣裳,隔远一望,果然一蛤蟆也。
因为穿了蛤蟆衣服,所以抽搐得就没有以前的厉害,不过在地上打滚的功夫还是一流的。
然后就是一个小品。
小品大抵是最具中国文化特色二的表演形式之一了,只要是长相幽默的人搞小品,准保一搞一个红,老赵就是最好的一个例子。然而仿佛小城的人并不知道这个道理,上台演小品的人各个都称得上“帅”,然而也因为“帅”,大抵可以知道他们和领导没有血缘关系。他们演的小品叫做《拾金不昧》,说的是一帮小屁孩偷了厂里的铁管之后主动承认错误的故事——真他娘的,简直就是无孔不入的思想教育。
接下来又是一个独唱。我对独唱都厌倦了,然而一听是花钱从外面请来的明星,我立刻就涨了精神,毕竟“进口”的就是不一样。
主持人报幕完毕,台下顿时掌声雷动,连一向“凡事与我无关”的丝丝也鼓起掌来。
刹那间,尖叫声、嚎叫声、乱叫声、惊叫声冲向云霄。
在各种叫声的欢迎下,那位明星终于“千呼万唤始出来”。刚一上台就摆了一个姿势,一个既可爱又难看的姿势。然而下面的人一定看得口水直流,因为就在她弯腰的时候,胸部就有意无意地露出来了。就因为我发现了这个细节,后脑勺还被丝丝扇了一巴掌,直至很久的以后仍然记忆犹新。
明星唱的是一首英文歌曲——我早说过我对洋文一窍不通。然而在其间夹杂着的几句普通话我还是认得的,唱得是:“你爱我就请向我靠近。”过了一段英语,又唱到:“你不爱我也请向我靠近。”
Oh my god,爱不爱都要靠近的嗜好恐怕也只有啤酒肚才能有了。
我简直无法忍受下去了。
“走吧,丝丝。”我对丝丝说,为了对表演者的尊重我说得特别小声。
“再看看,再看看……”丝丝说道。
为了爱情,再看看也值得了。
于是我又坚持下来了,不过下面的节目倒是很精彩,假如我刚才离开的话一定会后悔无比的。
最精彩的节目就是最后的《城关镇奇异动物大展》。
在一阵锣鼓和烟花过后,一只只的动物被提上台去了。有老鼠,有公鸡,猫和鸭子都在此之列,总之几乎所有在小城能够见到的动物都上阵了。它们在人们的手里挣扎着,嚎叫着。其中因为鸭子的叫声像唱歌一样,所以还专门为它准备了一个节目,就是让鸭子演唱《让我们荡起双桨》。我问丝丝为什么不唱“城关镇领导好”,丝丝说:“鸭子只能唱《让我们荡起双桨》。
其实重量级的动物还在后面,因为想搞出一个悬念,然而突然给人们一个惊喜,所以动物上台的时候是被布罩住的。它被关在了一个铁笼子里,使用了八个强壮的男人才将它抬了上去。
它刚被抬上去就立刻吸引住了所以人的目光,仿佛连领导也不知道笼子里的“内幕”。人们屏气凝神,期待台上的那个王八蛋赶紧揭开那块布,可是那个人竟在台上废话了半天,一直不为人们的期待所动。你应该知道悬念就是这样产生的,优秀的小说家就是这样掉足读者的胃口。
终于,布被缓缓掀开了,人们开始只看到了漆黑一片,然后还是漆黑一片,布被完全揭开后还是漆黑一片。
终于,藏在里面的黑漆漆的家伙张开嘴巴大叫了一声,人们这才发现了满口洁白的牙,而且一同出现了两口牙。
“原来里面有两个。”人群里有人说。
可是那黑家伙依然真人不露相,光露牙不露身,假如这样的行为发生在妓女身上的话,肯定会被暴揍一顿。
随后,台上的灯光慢慢集中到铁笼子上,于此,里面的玩意儿也渐渐地变得清晰了。
——他娘的,是一只猪——一只长着两个脑袋的猪。
人们一见猪出现了,就又叫起来了,声音丝毫没有亚于明星出场时的震撼。想必此时那位明星正在愤愤不平地想:“妈的,老子连猪也不如。”
猪的出现使得领导掌声雷动,几乎认为这完全是他们的杰作。(然而我想,要果真如此的话,猪它妈一定会有意见的。)随后,台上那人便对他的那只猪夸夸其谈,一连滔滔不绝地讲出了那只猪的各种优点,比如卖的时候可以多卖一个猪头就是其中的一点。
蓦地,台上的一只气球啪地一声爆炸了,吓了笼子里的猪一跳。没想到猪长了两个脑袋后脾气也长了不少,被吓到之后就不断地攻击困住它的那个铁笼子——由此可见,连猪也知道自由的可贵。
那人暂且停止夸耀猪,改而安抚之,可是猪毕竟没有人那么好骗,越发的不可收拾,终于拱坏了铁门,冲了出来。
猪一出来,台前的领导就首当其冲。猪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径自朝前面冲过去,摔下舞台后又立刻爬起来向前冲。
倏然间,现场沸反盈天,人人乱了阵脚。
由于领导都是坐着的,而且肚子大的缘故,还没来得及站起来就被猪撞个正着。因为猪长着两个脑袋,一撞就撞翻了两个。
后来猪改变了“革命”的方向,朝左边撞去,这一幢就惨了,一排的领导都遭了秧,就连一向揭丑暴黑的《城关镇日报》记者也不在赦免之列。
后来那只猪便在错误的前进路线上撞上一堵墙,死了。
后来据《城关镇日报》报道:
在昨晚的意外事故中,双头猪总共造成了十伤一死的严重后果;死的是城管执法大队的大队长。除此之外,共计造成经济损失两百三十五美元。
后来《城关镇日报》又刊发了一篇关于城管执法大队大队长的悼文,部分内容如下:
某某同志,你悄悄地来到这个世界,但你的离去并不是悄悄的,你死得其所。在你短暂的人生中,你为城关镇的市容做出了突出的贡献。为了不让小摊贩占道经营,你挺身而出,在你有限的生命中你就同那些小摊贩发生了无数次的大战。你大战受伤了,但你却从不喊疼,也不喊累。虽然你说“为了爱情,疼也值得了”,但我知道你一切都是为了人民的利益,为了人民的幸福生活。
啊!某某同志,假如天堂也有城市的话,我祈祷苍天让你在天堂也做个城管执法大队大队长。
作者:艺小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