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裸也得有戒指
我和吴鹏是裸婚,就是“你凑四块五,我凑四块五,领一个红本子,无房无车无彩礼”的那种。
我不是贱骨头、廉价货,只不过觉得,吴鹏这个月薪3000元、老家只有3亩地的家伙买不到6000元一平米的房子,我29岁“高龄”找不到更好的男人。
我的“裸婚”意向召来了闺蜜薇薇的训诫:“男人连房子都买不起,怎么能嫁呢?”“现在不要,结了婚就什么也要不到了。”“别感情至上啊,还是实在的东西值当。”
史艳说:“男人穷一时不要紧,吴鹏如果是潜力股,总有一天会出人头地。”
吴鹏是一个冒牌大专生,不巴结领导、守着死工资不求上进,如果要求他哪一天能发达,那就只能盼着他中头彩,世上哪来那么多“潜力股”男人?
那些“过来人”言之有理,什么也不要的女人也许会被看轻了,所以我对吴鹏说:“怎么裸也得有一个戒指吧?”
吴鹏咽咽口水:“一定要吗?”
那副不情愿的样子让我心酸,男人穷不怕,怕的是穷酸,穷酸了就吝啬,就斤斤计较,就失去了男子汉的风度。
我眼眶发红,想着上个月薇薇手上带着的新“鸽子蛋”,多么光耀刺目。
吴鹏生吞鱼刺似地说:“结婚嘛,是应该有戒指。”
在珠宝行,服务小姐态度好得腻人:“您这么漂亮的人,这么漂亮的手,配这款最好。”
她介绍的这一款戒指,价格是7。5万,我的眼珠子快要掉在那枚小巧的钻戒上了。
“不满意?这边还有周大福的。”小姐说,她没看出来我的爱格时装是仿版、皮包不到200块吗?
吴鹏脸色难看:“打几折?”
“爱情能打折吗?钻石恒久远,一颗永流传嘛。”
“一颗就破产还差不多。”
“那么买一枚白金的吧,退而求其次,结婚没戒指哪像话?”
白金首饰在另一边,贵则上万,便宜的不过两三千,这是吴鹏买得起的吧?如果他还舍不得,那么他的爱也在打折了,这个男人也不值得嫁了。
一对男女买了一枚两克拉的钻戒,高高兴兴地走了,我盯着他们,很刺痛。同是男人,吴鹏没钱,当然没有这个底气。
看我馋得快流口水的样子,吴鹏一拍我的肩:“我们也买钻石的,后天我买给你,你要哪一款?”
我感动极了:“太贵了,不要。”
“爱情是无价的,好吧,由我来挑,后天一定给你。”
我感激地差点给吴鹏舔鞋,难怪《色戒》里一颗钻戒就让王佳芝变节,把组织和生命都搭上了。
吴鹏有这个钱吗?我在怀疑。
买不起房子,怎么会买钻戒
吴鹏真把钻戒买来了。打开锦盒,我的眼珠子又快掉进去了,好精巧的做工,好贵气的钻石,立刻让我们30平米的租房宝气生辉。
“多少钱?”我问,我估算得有4万。
“别问价,爱情是无价的嘛。”吴鹏给我戴上戒指,端详着我的手,“这么一个小玩艺,怎么就值好几万?那得吃多少天的烤鸡?”
爱情怎么能与烤鸡相提并论。
莫非吴鹏真是“潜力股”,在外面偷偷搞了什么产业?或者继承了什么遗产?
我软磨硬泡也没套出答案,吴鹏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因为这枚钻戒,我对婚床、彩礼、家电一概没有再提要求,还对吴鹏从未有过的温柔娇媚。
当我戴着那只相当于我一年工资的钻戒走进办公室,薇薇就嚷开了:“小静,吴鹏给你买钻戒了?”
史艳也过来凑热闹,我那个虚荣啊,真是满满的。
薇薇手上的“鸽子蛋”,我当然比不过,她老公身家千万,不过是二婚,老公的女儿也比薇薇小不了几岁,有人说,她老公还偷偷地给情人买过“鸽子蛋”呢。
史艳的手上也有钻戒,但那是她用自己的钱买的,这个女强人不稀罕男人,不稀罕男人的女人多半孤独寂寞。
戴上钻戒的左手搁在哪里都觉得不对,手指上小小的光芒遮盖了窗外太阳的光芒,干什么都被它夺走注意力。
史艳走过来关心地说:“小静,这钻戒起码有三四万吧?吴鹏连房子都买不起,怎么会买这么昂贵的钻戒?得好好问问。”
一句话把我的心打入了谷底,电视剧里的抢劫、贪污、诈骗镜头一一闪过脑海,月薪3000元、买不起房子的吴鹏,怎么会买得起钻戒?
“我爱你,就要买给你喜欢的东西,不然怎么叫男人?放心,我没偷没抢。”吴鹏,轻描淡写地回答我的疑问。
我的心只放下一半,我暗自盘算:抢劫诈骗,量吴鹏也不敢;贪污呢?他一个没实权的文书,谁会贿赂他?
他家我去过,穷得叮当响,最金贵的就是那台21英寸的彩电,他的家人绝对不会拿钱来支援儿子。
钱到底从哪里来的呢?
再戴上钻戒,我就觉得不舒服了,整天神经兮兮的,一是疑心钻戒的来路,二是它太金贵。
洗衣做饭时,戴着戒指实在不舒服,这么昂贵的东西,怎么能泡在廉价洗衣粉、洗洁精里?
钻戒褪下来,放在哪里都不合适,吴鹏笑我:“放在自己家里会丢吗?”“就算不丢,可它也有可能不小心掉进排水沟里,这样的实例又不是没有。”我说。
半夜醒来,突然发现钻戒没有了,我惊叫起来:“糟了,房子进贼,钻戒被偷了。”吴鹏一惊,随即不耐烦地说:“在你手上。”
我晕乎乎地把右手看成了左手。
早晨上班时得知了一条惊人的消息:薇薇被劫了,匪徒抢走了她的钻戒,好在薇薇只是轻伤,但劫匪没被抓着,钻戒飞了,十几万飞了。
匪徒会看上我的钻戒吗?我不敢再戴了,反正已经炫耀过了,我有钻戒。
钻戒不过是一块小石头
闲来无事,在网页中搜索“钻戒”,我突然发现:网上与我同一款的钻戒,价值13万。
13万!我的后背都寒了:月薪3000元、才工作5年、从未从事过第三产业的吴鹏哪来的钱?
莫非吴鹏中了彩票?他不是一直痴迷洪福彩票吗?
翻箱倒柜地找,没有发现异样,自从领了红本以后,我们的钱是存在一起的,我用折,他持卡,密码都知道。他的小金库到底在哪?我们才结婚没几天,他就留一手想瞒天过海,他把我当什么人了?
不能硬来。我心怀鬼胎,对他说:“告诉你一件好事,我中了洪福彩,500万呢,你说我们怎么花?”
吴鹏从床上蹦起来:“什么时候的事?”
“前天。”
吴鹏就笑了:“我天天都在关注,3个月前有人中过500万,这几天哪有?”
吴鹏知道得真清楚,我怀疑那个中了500万的就是他本人,有了500万的吴鹏不再是穷小子,他还会爱我吗?
“女人要掌控婚姻,就要先掌控财政大权。”这是至理名言,我一定要掌控吴鹏所有的钱。
我可怜巴巴地说我老妈病了,要钱,吴鹏的脸又难看了:“要多少?”
“10万。”
“1万还勉强,10万没有,除非把我卖了。”
吴鹏一个大老爷们,谁买啊?我用起了最有力的武器:哭!“吴鹏,你对我不真心,你有钱,怕我贪图你的不是?大不了我们去做财产公正。”我说。
吴鹏烦了:“你再哭也榨不出来,我就是没钱,难道叫我去偷去抢?你早知我穷,干吗嫁给我?”
“那你怎么买得起十几万的钻戒?”
吴鹏不语了,捂着被子不理我,第二天,脸也是黑着,这是我们婚后第一次争吵。
那一枚昂贵的钻戒真招人烦,想扔出去,又舍不得。
冷战的日子,吴鹏鬼鬼祟祟地早出晚归,我躲在被窝里听到他小声打电话:“货到了,验了再给钱。”
吴鹏披着夜色出去了,回来时提了一个包,我趁他熟睡时悄悄打开一看,差点没坐在地上,里面有5摞百元大钞,5万啊!
第二天天没亮,吴鹏就提着包走了,钱也不见了踪影。
吴鹏果然在做非法营生,什么生意能一夜暴富,莫非是贩毒?
我的头顶有几十只苍蝇在飞,这都怪我,这样的故事看得多了,男人为了满足物质女填不满的需求,迫不得已、铤而走险,走上了犯罪的道路。
一枚钻戒毁了一个男人,这不是我要的,钻戒再漂亮、再能满足我的虚荣,我也不要了。我询问回收黄金、珠宝的珠宝行,发现回收价还收不回80%的成本。
失去的补不回来了,但我愿意。亡羊补牢,为时不晚。
我怕再见到那枚钻戒,把它丢到了抽屉里,说一句不怕珠宝商拍砖的话:“钻戒不过是一块小石头而己,能吃吗?能喝吗?除了炫富和招贼,还有什么用?”
谁规定没戒指就不能结婚?谁规定戒指的价值与幸福的价值对等?
等吴鹏回来,我一把抱住他,哭了:“吴鹏,我不要钻戒,不要房子,只要你好好的。”
吴鹏莫名其妙,他终于告诉我真相:原来,他和一个朋友在做二手电脑生意,朋友出钱,他出力、出技术,那钱是客户交的订金。
吴鹏揪着我的鼻子说:“咱好歹也是男人嘛,哪能一辈子让老婆住出租屋,我没别的本事,把电脑拆了又装上还是可以,放心,是正经生意。”
“那也不能一下搞到十几万买钻戒啊?”
吴鹏神秘地一笑:“我爱你,卖血也得让你喜欢,钻戒是我们爱情的信物。”
买钻戒的钱到底是哪来的?我撬不开吴鹏的嘴巴。
爱情的信物就是爱
我还是决定悄悄把钻戒买了,能卖多少算多少,因为吴鹏做生意要钱周转。他会理解我的,我对钻戒的新鲜劲已过了,戴上它也没什么意思。
拿到珠宝行去当,老板说:“这是一枚仿真戒指。”
钻戒也有仿真的?羊都能克隆,何况钻戒?依着老板的指点,我找到一家仿真首饰珠宝店,里面珠光宝气,珠宝真假难辩。
我在柜台一角看到了和我手上一模一样的“钻戒”,价格是2000元。
2000,我也心痛啊,多少只烤鸡呢。
这枚假钻戒糊弄了一大堆人,吴鹏不就是在糊弄我的虚荣心吗?
我没拆穿吴鹏,等他有钱了,我也不会逼他买真正的钻戒,只要他对我好,一心一意,并把存折交我保管,那就足够了。
爱情的信物就是爱,什么昂贵的信物都不能代表,钻戒当然也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