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很大,大的能装下我整个童年;奶奶很小,小得连一个四四方方的盒子就装得下。
她很普通,她的手也是。
她的手跟普通老人一样,布满皱纹,很难看,而就是这么一双手为我灰色的童年镶上了金边,那感觉我至今也忘不了,可我再也无法触摸她了……
她总是用一双大手辛勤的劳作,没有停息的时候,可她开始偷懒了,她躺下了,再没起来,那双手也停下了劳作,永远永远……
我家客厅里总摆着一张缝纫机,奶奶闲下来时总和它待在一起。似乎那台缝纫机已经完全成为了她的影子。在我的印象里,她总是伏在机子前,脚踩踏板,手里摆弄着衣物,眼神专注。她从不喊累,从不停下,我家客厅里总是响着缝纫机啪嗒啪嗒的声音。可我已经一年没有听到这样的声音了……
我很调皮,总是东窜窜、西跑跑。每一天都活力无限,也因此挂坏了一件又一件衣服,妈妈总是叹气,却也无可奈何,每次都是把破衣服一丢了事。可每次刚想出门就会被奶奶发现。知道她节俭,我们总是撒谎说:“我们只是出去逛逛,拿件衣服备着。”前几次她将信将疑,随即把她的大手放在我肩上,叮嘱我别感冒。每每她将大手放在我肩上时,我的内心就会被揪扯,感到愧疚,她手上的皱纹仿佛知晓一切,默默地与我对视,我连忙把头转开,再也不敢多看一眼。
随着我们丢弃衣服的数量增多,奶奶开始怀疑了。又一次,她跟着我们出了门,我们也没发现。当我刚想将衣服扔在回收站时,一双大手放在了我的肩上,我吓得叫出声来,她却说:“你又没干什么坏事,不就是将旧衣服放在回收箱里吗?这都是会给灾区儿童送去的,你在做好事啊,怎么会被吓到呢?”我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望着她。她把衣服拿过来说:“这是合身的呀,怎么会不要了呢?原来这里有几个洞啊!”我支支吾吾,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谁曾想她继续说:“这样的衣服就不捐了吧。”我以为她真会这么吝啬,她接着又说:“这个,我帮你补好再捐出去吧。”还没等我回答,她满是皱纹的手已拿走了衣服。
缝纫机又啪嗒啪嗒地响起来了,衣物在针尖下面缓缓向前,她的大手也匀速向前,她手上密集的皱纹,每一条都顺着一个方向,充满力量,也充满生命的时光。别说,奶奶补好的衣服真跟新的一样好穿,以后,我再也没有丢过合身的衣服。
现在,我的衣服刮破,却再也没人帮我补好了……
我真怀念奶奶的手,那双普通的布满皱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