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光涌动,山河灿烂,流转,流转!棋子未落,便掀起棋盘,毁灭棋局。男孩儿六年的悲喜,尽数散开,化为飞雁,腾空而去,化为游鱼,入海而走。一盘棋便盖棺定论,便落在地上化为齑粉。
一、蓑衣
雨,击打着屋顶,又打在树丛里,在地上打出斑斑点点的晶莹,野猫被这突如其来的雨吓着了,“哇”的大叫一声,就跳进了屋里。男孩儿笑了笑,打着伞接着走。雨,打散了小贩卖的包子上的热气,人群闹着,交谈声、叫卖声、雨声、树叶声嘈嘈杂杂,红红火火。电动车从他身边开过,人的脚步声——落在水里的,没落在水里的,混在一起。远处几只黄狗朝路人吠着,却听不见那吠的声音,只见着那动作。那只野猫又落入男孩眼中,它站在那儿,像是男孩儿身边的一幅画卷。雨被风吹斜了,打在男孩儿脸上,疼,但又很有趣。一瞬间,男孩儿似乎是泪流满面了。男孩的心里欢快无比,但脸上又全是水痕。可当那市井的光,透过男孩儿眼前的水珠,落在男孩儿眼里时,男孩止住了脚步,他意识到,意识到他所见到的并不是风景的画卷,而是——生活。
男孩儿买完了东西,回到家,擦了擦身上的水,打开纸,记录下了那景像。他发现,在那时,一个什么种子发芽了。他的心中透进了一丝阳光,照亮了那株属于写作的种子。他身边的世界中,透进了一丝阳光,照亮了那个属于男孩儿的,灰暗的生活。
男孩儿最后在纸上写下这么一句:世间万物可能就是如此了,在这景象中,便是万物的因,万物的果。远离红尘,远离红尘!一蓑烟雨任平生!
二、烟雨
一个人总是要追着太阳跑的,在这跑的过程中,汗水化为果实,一步步变得稳健,人也终没在那阳光里。可当这个人发现跑向的是木星不是太阳时,当他发现走错路时,回头,却只剩下那本应属于他的,绝望的千军万马。
连续的失利让男孩儿心灰意冷。在学校的大榕树下,男孩儿再经打击。男孩儿已经当了很多年的班长,尽心尽力,他确信这一年度的全班投票竞选中,自己不会失败。大家要选举班长,男孩绝无差错。可是有句话这样说:“当你感觉好的时候,总会出什么篓子。”最终,班里学习最好的那个同学,获得了这个位置。
风呼呼地吹过大榕树,男孩儿奇迹般地想起了多年前他写的习作——《校园一角》,写的便是这绝望的树。男孩儿突然害怕起来,他怕他也成为这“校园一角”。大榕树立在那儿,万古长存。人如过客,不留痕,亦不是石头,亦不能万古长存,亦不能永久保留自己的尊严与光芒。假装不哭,假装贺喜。抬起头,看那蓝蓝的天,那蠢了吧唧的天,也不知何时也布满乌云。
就跟男孩的心情一样。
他失魂落魄地打开蠢了吧唧的家门,失魂落魄地放下蠢了吧唧的书包,一切蠢蠢的。男孩儿打开了本子。
风止,浪息。油尽灯枯。烟雨突然就那样没有预警地散下来。
男孩忘了自己写了什么,只不过最后那几个字,烙印在了男孩的心里。
烟雨暗千家!烟雨暗千家!诗酒也需趁年华,魂魄归来兮!魂魄归来兮!
撕心裂肺。
三、人生
男孩仍面对那绝望诗句中绝望的千军万马。他却不再绝望。他收拢残兵败将,发起一次次的冲锋。他从山顶上往下看:鲜血处处,满地都是虞美人。
像极了项羽,像极了人生。
男孩儿立下志向,他加入了人生中至关重要的文社,他化笔为剑,化纸为盾,立足于彼岸花前。
仍是一个平凡的午后,阳光灿烂。男孩儿独自一人坐在座位上,赏析着那几句诗。他想要找一个笔名。
他愿趁年华而饮酒论诗;他愿披蓑衣而不惧风雨;他愿粉骨碎身而不悔过自新;他愿手握杀人权,他愿对酒当歌评人生。他的人生从未停止。
他止步于苏轼的《定风波》。好一个定风波!好一个一蓑烟雨!平生如此,何足惧哉!他转头,镜子中的他:一蓑烟雨任平生。
谁怕?
谁怕?
笔名——定风波,一蓑烟雨任平生。
男孩儿再次提笔,昭告天下。在这写予世人的文章里,他最后,用手中的残墨写下:
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我便是一蓑烟雨任平生,我便是丁梓航,我,代号“玄”。从今而起,我将成为一个胸无大志的人,成为一个混吃等死的人。我将用手中的笔写下自己的奇丽诗句,写好自己的诗,望向远方,让我文思泉涌。我只愿面向大海,春暖花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