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嫁给凌时,二十一岁。没有婚礼,只是把证领了,拍了一张婚纱照。薇笑自己太天真,真的就只因为一个赌,嫁给了一个人。 看着墙上的婚纱照,薇放下拖把,坐在地板上。看得到反光处照片用胶带粘合的地方,夜里的十一点,薇在等凌,没有感情地凝视似是甜蜜的婚房,准备十二点时熄灯睡觉。然后正在洗漱的薇看到镜中自己未曾衰老的容颜,双眼却空洞洞的,像是女鬼。她笑着在镜上用洗面奶写下二十三。笑着想着,自己怎会料到二十三岁会是这样度过。 薇改变了卧室的布局,加了粉色的婴儿床。凌冷眼看着,问这是在做什么。薇拿出证件,放在床头柜上,说我要领养一个女孩,这样熬起来比较容易。这一年,薇已经三十二岁,有了自己的孩子。从孤儿院领出时,打算让这个七岁的女孩叫自己姐姐,女孩却脆生生的叫她妈妈,眼里眉里全是笑意。薇有些心疼,在街角买了小糖人儿,让女孩含着。心里盘算,要把婴儿床换成一张单人床了。 女儿暖十八岁成人,叫凌为大叔,在坏点就喊那个男的。而叫薇为妈妈,或是母亲。凌不在意,四十多岁的男人,正是彻夜不归的时节。暖和薇逛街时,在某个街口遇到凌和凌怀里二十出头的女人,暖便跑过去,大声喊那浓妆艳抹的庸俗女人为后妈。然后被满脸是笑的薇拦着带走。不悲不喜的眼神划过凌的脸颊,似乎是说,我根本不在意。 女儿结婚时,薇再三地问,暖,你爱那男人么,那男人对你怎么样,看到女儿斩钉截铁的肯定后才肯罢休,放心地任她去嫁掉。婚礼上,凌说有客户要陪,暖说,陪你的女人去吧。在婚礼上说自己是出生在单亲家庭,甚至要给年过半百的薇比武招亲。 薇笑得动人。却跌倒在了微暖祝词的三级台阶上,一地的血红,刺目的颜色。暖打通凌的电话,女人粘人的声音从听筒传来,说找我老公干嘛。暖冷笑着,说告诉你老公,他家的终身保姆快死掉了。 医院里薇突然说,暖啊,我这是回光返照了,精神从没这么好过。暖瞪着她,一句不让,薇大妈,怎么又开始神经。虽是说笑,暖却满眼迷雾。薇笑了,轻轻抚摸怀里七个月大的甜甜。说我这么好的孙女儿,我还舍不得死。一阵沉默后,薇再开口,我要见见凌,我快不行了。 不知道薇最后等凌的时候,眼里是不是泪,都不再重要了吧。 现在却只有凌,日日站在婚纱照前,抚摸黑白回忆里薇圆润细致的脸庞,微微感到胶带的边缘的突兀。微叹着,你死了,又为什么要我惦记。 会是薇最后把手穿过他依旧黑密的发时留下的触感,以及那一句迟来却又不应该的我们离婚吧让凌回忆至今么。 偏偏此生已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