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曲唱遍,不见复关
我乘一叶扁舟,在时间的河流里逆流而上,穿越两千年的时空,寻找彼岸那一株以泪浇灌的蒹葭。
黎明熹微的光亮照不透氤氲的空气中的悲伤。我似乎又听见,彼岸灯火阑珊处,那男子的信誓旦旦。
那时她唤他“氓”,他似乎也该唤她“卿”的,但他没有。他连个正当的名姓都没给她。历史千载匆匆,原本说好的及尔偕老,也许转眼间就不知散落在哪卷残书里了。自古女子就是最藐小无依的一个。躲在深宅大院里亦或是低小茅檐下,坚守自己的一份执着。等到所有的棱角都打磨圆滑,被逼到无处可退的境地,才又恍惚的滋生出愤恨和不满,面对苍白的现实。
那一世,她披上朱红的新沙,嫁入他家。他满心欢喜,发誓此一世,共她一段佳话。她笑,满目知足的欢喜。这一世,她身着白色婚纱,稳妥的坐于榻上。简陋的屋子,连墙面都是坑坑洼洼的,两个人却相对傻笑,笑着笑着,泪水却涌出来。场景这样熟悉,经历过似的,什么时候呢?他们都记不清了。但是这一瞬间,两颗想要天荒地老的心却是那样真实。仿佛片刻就要老去。
日子,不管你过与不过,它就在那里,不咸不淡。生活中,有了两个相互依偎的人,就有了一起走下去的动力。颓圮的平房散发出不一样的气息,为了生活,他们会起大早骑着单车从城这头赶到城那头,只为了低一毛钱的家畜成本价。他们白天在工厂劳作,晚间一同回家,路上便商讨着第二天的吃用。早些年,他们就是这样,凭着年轻的资本不断的累积。她说:“日子是要计划着过的。”说罢笑着看向他。内向木讷如他也不由得心里一动,涌现的千言万语却不知怎样表达。唯有她明媚的笑靥如花,明眸似星给他留下永世的记忆。只一眼深情,终不敌似水流年。
庭前那株桃花开了又谢,雁子几度纷飞。也不记得这样折腾了几次,当年的破败换了新颜。这其中的辛苦恐怕只有当事人自己猜说得清。风起时,满园的芬芳代替了尘土飞扬。她看着满院摇曳的二月兰,每一瓣都像是一段回忆,淡紫色的忧郁像是前世约定好的心事。这样浓重的哀伤何时何地也曾感染过呢?枯藤老树下?大漠风烟中?不,都不是的。
客厅里陈设简约却不失风雅,带着几分古典的韵味。桃花心木的椅子上坐着她。手机里传出的忙音使深秋的时节也不免聒噪起来。他数夜未归。想起曾经无意中看到的暧昧短信,她再次眩晕起来。胸腔中浓烈的愤恨与悲痛交织着,这样熟悉。她是聪明人,当然知道发生了什么。因为爱,所以假装原谅,却不代表忍让。
终于,眼前一黑。
像在万丈红尘中打了几个滚儿,厅堂里的陈设何其眼熟。环顾四周,尽是带着回忆的物件。一件件将往事叠加,铺陈出的故事不是她自己又是谁。往事凄迷欲断肠,蒹葭荡,复关忘。当年淇水凉,今朝谁把旧曲唱,人去弦空响。
她在嘤嘤哭泣中醒来,何去何从早已知晓。便忽的知道冥冥中这是怎样的安排了。
轮回几度,该上演的悲剧从没落下过。千年前的唱词,千年后旋律依旧。也许这一幕幕本就是机缘巧合早就杜撰好了的,不过是在适当的时间拿出来翻唱一回。而我们,只是在这的剧本里当了一回主角,掬一把,属于自己的辛酸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