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的喧嚣繁华与眼前这个身穿洗得发白的广告衫和破旧的劳动布裤子的男人格格不入。他手里提着的大红色的塑胶袋,是农民工常用的,上面污迹斑斑,显而易见,他是返乡的农民工。
火车站的广播响了数次,在我前面的农民工一边帮孕妇搬行李,一边照顾小孩上车,叮嘱着别摔着,原本淳朴的笑容在我看来却是虚情假意、讨好别人的一种方式而已。我故意落在最后才上车,想离他远些。他小心地放下孕妇的行李,转头咧嘴笑着对我说:“小妹妹,需要帮忙吗?”我回敬他一个漠然的眼神,冷冷地说:“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放好行李,因起得太早赶火车,现在我只想睡一觉,可包里放着的校考费用又让我不得不警惕。让我郁闷的是,农民工坐在了我旁边,火车过道上全是行李,全是人。顿时觉得坐火车比汽车更不安全。车厢里聒噪的人声,还有浓浓的烟味、香水味和汗味让我一阵反胃。
转过头来,又碰上了农民工的笑容,让我心里更加烦闷,防着他跟防贼似的。与此同时,一位西装革履的男人走过来坐到我的另一边,我暗自庆幸还好没再来一个农民工。火车开动了,西装男与我攀谈起来,我压根儿没有防范意识,把自己的情况一股脑儿全盘托出,而旁边的农民工不时插嘴打断我说话:“女娃儿读书打紧啊,俺当年就是吃了没读书的亏!”我毫无好感地勉强应了一句,他尴尬地不再说话。
随着火车的行驶,越来越困的我下意识地攥紧了手中的包,西装男说:“到站了我叫你。”因为实在太困,我放心地睡着了。不一会儿,手臂一阵疼,不断有人推我,醒了的我生气地盯着罪魁祸首,呵斥:“干吗呀?”农民工悻悻地说:“不好意思,包的拉链勾到你的衣服,对不起哈。”我防备地抓紧了手中的包,没过一会儿又睡了过去。这次才把美梦做到一半,又被人摇醒了。又是那个农民工!我一脸怒火地望向他:“你有病啊,老是推我!”他满脸歉意地说:“真不好意思,刚才一下没坐稳,真对不起。”我不再理他,认定他心中有鬼,于是特意把手中的包向西装男那边挪了挪,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接着睡。当第三次被摇醒时,我火冒三丈,大声呵斥:“你这人坐我旁边就坐,没事老推我干吗?屁股底下有钉啊?老是坐不稳!”声音之大,惹得全车厢的人都朝我这边看过来。反正也睡不成了,我索性站起来,走到两节车厢连接处。
这时,乘务人员对我说:“小妹妹,你旁边那个穿西装的男人三番五次把手伸进你包里,你快看看少了什么没有。”我大惊失色,赶紧翻包,钱还在,赶忙说:“什么都没少。”乘务人员接着说:“真是万幸啊,多亏了那位大叔摇醒你,不然那人就得手了,你真得好好谢谢大叔,怎么还大声责骂呢?人要知道感恩啊!”
我细细一想,才明白了大叔的苦心,他一直在帮我,而浅薄的我仅仅因为他是农民工、穿着破旧就看不起他,甚至怀疑他手脚不干净。现在听了乘务人员这番话,我更是满心羞愧,连忙转身向座位走去,可是大叔已经下车了。我更加觉得愧疚,不知如何是好,坐在座位上再无睡意。
到站了,下了火车,没有人再问我是否需要帮忙,周围都是一张张陌生的冷漠的脸。我多想在人潮中再遇到他,跟他说一声来不及说的谢谢和对不起,可是越来越拥挤的人流让我压抑得喘不过气来。
终究,再也难以遇见第二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