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酒家不问,祭扫还是要去。
拔草添土,摆贡焚香,烧纸祭酒,叩首跪拜。生者喃喃,逝者冥冥,虽阴阳相隔,但恍如相聚。
小时候,恐惧于墓地,总与传说中的鬼神联系在一起。后来读《聊斋志异》,里面的故事很多都与“寒食”“清明”有关,更是对此多一份惊骇。
直到后来读到《庄子》里面的一节。庄子要死了,弟子们忙着打棺材准备装殓。庄子问为什么要把自己装进棺材,弟子们说怕蝼蚁吃了老师。庄子说,埋在地下最终被蝼蚁吃了,晾在地上被老鹰吃了,难道有什么不一样吗?干嘛浪费棺材?
从容赴死,是庄子的智慧。
后来,自己的亲人,好友的亲人,周围熟悉的人慢慢的永远的离开了我,自己才知道,死原来和生一样,是人生的一种常态。没有什么可怕。
来到外公外婆的墓地,阳光透过苍松翠柏,撒下斑斑驳驳的影子,柔和而又温暖。墓碑的正中刻着外公外婆的名字,一旁是母亲和我们兄妹四个的名字。母亲是独子,外公外婆把一生的财富和心血都奉献给了我们。
站在墓碑前,没有哀伤,没有眼泪,仿佛还是那座四合院,高大的门楼上带了铜铃铛,院子里有亭亭如盖的枣树,硕果累累的桃树,榆钱满枝的榆树。外公外婆坐在家中厅堂两边的圈椅上,母亲领了我们嬉戏打闹在方桌的下面,外公外婆笑着看着眼前的一切。
放眼周围,一些墓碑上的名字自己还记得,还能想起他们的音容笑貌,还能想起他们的故事,他们也在这里了。
忽然间有些感动,他们日日夜夜替我陪伴着我的外公外婆,外公外婆不会寂寞和孤单了。
那个老守墓人还在,他已经老的走不动了,眼睛也看不清楚了。拄着双拐,脖子上挂着捡拾贡品的袋子。我另拿了送给外公外婆的爱物向他走去,递给他,心里默默的祈求他:看见我的外公外婆,一定告诉他们,女儿和外孙们都很好!
驱车赶往父亲的墓地,父亲的墓碑紧挨着爷爷奶奶的墓碑。墓碑前是一望无际的麦田,蓝天下,春风里,爷爷奶奶带领了父亲守望着这份碧绿。爷爷奶奶一生热爱土地,父亲打拼一生,从未忘记这片土地,最终告老还乡,魂归故里。
父亲少小离家,与父母聚少离多,难得有闲。“子欲养而亲不待”是父亲一生的遗憾。现在他们挨着,看着:春种,夏长,秋收,冬藏。父亲成了爷爷奶奶真正的儿子,日夜相伴。没有了思念,没有了牵挂,就这么守着,守着花开花谢,花谢花开。
陪着老公去孩子爷爷的墓地,老公把父亲的坟堆添好新土,去旁边的野地里找了一颗最大的野花摆放在坟头顶上。拍拍墓碑,笑着说:“老爸,咋样?挺漂亮不?保佑你孙子考个好大学啊!”还是以前爷俩开玩笑时的场景。
每离开一块墓地,我都会回望,招手告别,我知道,其实,我们一直都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