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坠地,万家灯起。
自幼时起,面对家中排排藏书,心中充满敬畏,无比向往,闲来无事便抽出一本,细细品味。
每当日出黄昏,待到窗边木椅被阳光斜切下一溜阴凉,我就悄悄坐上去,看日光将云朵的影子折射在手旁,远处一缕缕炊烟悠悠然从窗子钻出来。这时配上一本《朱自清散文集》,树脂的香气在字里行间渗透,伴着优美朴实的文章辞藻,就着“日出而林霏开”,或是“云归而岩穴暝”的千古佳景,手边或隐或实的雾气朦胧升起,在半空中形成一种名为情调的东西,在内心中轰然炸开,或是悲欢或是离合,无论平坦还是崎岖,都悄然融化了。化作一个迷人的小精灵,熙熙然张开了眼,笑着,跑着,还告诉你:“相信吧,快乐的日子将会来临。”
然而外公没有像我这样的好运气。
傍晚功课的闲暇之余,捧起一本罗曼罗兰的《约翰.克里斯朵夫》,正当翻书之时,外公走来,欣然把书放在腿上,与外公分享阅读心得。爷孙俩,同坐在木椅上,共享书世界。看到外公把眼睛微眯,轻轻地把后背倚到靠背上,视端容寂,浑身放松,我就知道,外公要讲故事了。外公年轻时参军,是军队医疗兵,照片上年轻的外公身穿军装,风华正茂,英姿飒爽,眼睛正视前方,清澈而勇敢,坚毅而决绝。据外公说,只要是部队里的任务完成后,外公便独自一个,打开医疗部里的小电灯,读杨沫的《青春之歌》,读高尔基的《母亲》,读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卡拉马佐夫兄弟》。满地银光,繁星闪烁。一个人,一张木椅,一盏电灯,一本书,一个世界,可以单调枯燥,可以绚丽迷幻,可以纯粹简单,也可以复杂迷茫,没有像我一样的窗外美景,没有像我一样的藏书如堆,没有像我一样的沙发软床,但有一颗心,一颗求知的心,一颗好学的心,一颗勤奋的心,更是一颗读书的心。
或许是外公的熏陶,或许是源自基因深处对文字的向往,母亲也爱上了阅读。
从我记事起,母亲的身影永远是,夕阳斜照的摇椅,窗外绿意盎然的落地窗台,任凭太阳将刚刚抽芽的柳枝打在书页上,任凭微风悄然掠过纸张发出嗦嗦的声响。母亲时而微笑,时而颦蹙,时而低头沉思,时而仰天长叹,尽管工作繁忙,家务操劳,仍不改母亲阅读书籍时的乐趣。每有闲暇,便邀我一起,泡一杯清茶,听一曲琴声,嗅一缕书香。多亏了母亲潜移默化的影响,带领着我徜徉在书的海洋,一入此门便不知返。
再抬头,外公已去厨房准备丰富的晚餐。
天色渐沉,月光积池。
低头看向手中的书,哦,读书!我自晓得,千百的书本也难免会被时间锈蚀斑驳,但会有万千的书本从时光长河中浮动出来。“忠厚传家远,诗书继世长”,从外公到母亲,从母亲到我,代代相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