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夕阳下,一对情侣漫步林间,光线透过枝叶,和着微风树影斑驳婆娑。一位老妇将手中沉重的包袱放在石凳上坐下,望着那对年轻的情侣,她嘴角的微笑仿佛在讲述一段类似的故事……
老人叫王娟,六十多岁的人了,按他自己的说法:都快落山的日头了,盼不到明天再升起来,过一天算一天吧。她丈夫早亡,膝下无儿无女,在一家服装厂当后勤,退休后生活还是有保障的。另外,她家里也没有老人需要照顾。像她这样六亲断绝的人,在大多数人眼中是可怜人,甚至是不祥之人,应该少接触的好。不过故事才刚刚开始。
一个月前,她来到市第一医院检查身体。一直以来她的身体都是非常健康的。可是,这段日子,她的头却总是疼得让她难以入睡。医生先让她做了个CT,然后又做了一大串的检查,几百块花下来,不错结果也出来了——很好,她的时间不多了。
有一颗肿瘤就长在她脑干的关键位置上。大夫说,如果做手术切除的话,成功的机会不足一成。而且本地的医院也做不了,到北京或上海去,花费也是可观的,她可能还没等到上手术台,钱就花得差不多了。
她笑了,那么坦然,仿佛在告诉别人,她没做亏心的事,不怕上法庭。默然地走出医生办人室,走出大门口,仿佛所有的包袱都卸了下来。她没有给医生答复——做或不做,其实医生也没想得到什么答复。这样的情况天天看,都麻木了吧。
她回到家,接下来的两天里,她做了许多的事情。在别人眼中她仿佛在为什么大事做着准备。因为她把绝大部分的衣服都送给了李婶,虽然人家似乎并不欣然。接下来,把还是结婚时置办的几件手饰送给了要好的刘阿姨,还有些锅碗瓢盆什么的,统统送人或卖给收破烂的。对外的理由很简单:我得走了,到外地一个亲戚家去,东西带不走,也没办法。
当她看到自己和老公用多年的血汗钱买下的两居室时,她有点犯难了,随后又是释然——毕竟自己还是需要一口棺材的。
坐在一张只剩下“骨架”的床上,还好床上铺站崭新被子,这还是年轻时攒下的鸳鸯锦缎的被子,从来没用过的。
吞下早已准备好的一大把药丸,她该开始做梦了……
一颗浑浊的泪珠顺着眼角滑落到耳际,粘达达的,凉凉的,很不舒服。可是,她睁不开眼,抬不起手,一种莫名的情绪涌上了,她想哭出声来,但她做不到……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她感到意识渐渐地走远了,如同无风的夜晚被厚厚的积雨云盖着,连鸟鸣蛙叫都没有,仿佛所有生灵的喉咙都被上了锁。
最后一丝光亮也不见了,该结束了……
脚步声响起,眼前顿时白茫茫一片,接着呼唤声,一个人的,几个人的,听不清了……
她醒了,看到自己躺在病床上的身体,插着呼吸机管子的嘴巴,显得那么滑稽。
“刘姐,这样的病人我第一次遇到,我有点怕……”小护士。
“怕什么,我们急救病房的,这样情况,不说天天见也差不多,有什么好怕的。放心吧!时间不会太常的。看着机器,不行了就喊大夫,照程序办就没事。”老护士。
第二天中午
“我们只是邻居,能做的我们都做了,实在找到王娟的家属,我们不能签字的,……”
第二天晚上
她已经站在这间10平米的小病房里整整一天了,但她一点儿也不累,这在她看来实在有些奇怪。现在她需要一个理由,一个活下去的理由,或者相反的。这个理由很重要,因为这个理由将会让她决定是回到身体里还是走向窗外那无边的黑暗里。
时钟在奔跑,如同一列火车怒吼着在一个圆形上做着无畏的奔跑,从起点到起点的奔跑。
第三天晚上
该走了,她一步迈向窗外,身体如微风里的蒲公英——起飞,飘散,飞远……
一位老妇人,坐着石凳上,她把身边的包袱打开,凝视着里面的东西,嘴角的微笑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