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我手捧王维的《辋川集》,吟诵着“独坐出篁里,弹琴复长啸。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语罢,我抬眼望见那一轮明月,内心恩绪万千。
在《辋川集》中,我最喜欢的就是这首《竹里馆》,这首小诗看似淡然无味,语言简白,却已在街边的水井旁,书生的书案上,显贵的高座上吟诵至今,穿过千年的时空。究其缘由,每个人不论外在际遇或时代风云,总是在经意或不经意间寻找自己内心的那一轮明月。
起初,我认为王维和明月结交仅仅是因为偶然,明月只是充当知己的角色罢了。王维一生都在出世与入世之间找寻一个奇妙的平衡点。这种境界,一般很少有人懂,也很难懂,也许在这朗朗乾坤之间,能懂王维的只有这一轮明月了吧。
但后来,我发现我错了,王维与明月相识绝非偶然,其间的关系也绝非仅仅是知己。
是夜,皎洁的月光如碎玉般洒在床边,清风徐徐,广厦低吟,奏起了一曲自然的和谐乐章。我躺在床上睡不着,于是起身拉开窗帘,整个夜空就完全暴露在我的眼前:如幕布般漆黑的夜空,没有云,仅有几颗星星闪烁着,唯一引人注目的就是那一轮明月了。她像天空的眼睛,注视着我,而我也在注视着她,仿佛在那一瞬间,世间的一切都消失了,天与地之间只剩下我与那一轮明月。我们仿佛都看穿了彼此,彼此间相互相融……我进而发现,原来我就是明月,明月就是我呀!
我不禁联想到王维,明月就是他,他就是明月,在那片幽深的竹林之中,王维弹着琴,放声长啸,达到了天人合一的境界。在那一刻,世间一切的困苦,官场一切的浮尘都转化成乐的空灵,进而变为对佛教的领悟,造就了王维,这样一个圣人。
而在历史上,与月亮达到融合的人不在少数,商山早行的温庭筠,举杯邀明月的李白,因月伤怀的杜甫,洞庭湖畔的刘禹锡,甚至监狱中的王尔德……他们都和王维一起穿越了历史这条漫漫长河,化作那一轮明月。
从现在来看,他们与月的融合看似在那一瞬间的偶然,而在那偶然的背后是人生的困难、对亲人的思念等种种原因的层层铺垫。偶然的背后往往都是不偶然。
而我们所谓的偶然,就是我们在不经意间付诸了行动,经过了历练,达到了人与人之间的心灵相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