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是个急躁的人。
春色正浓,阳光正好,风与叶在合唱。恰是放学时,三三两两,怎不美好?可我只是满心焦急。心里像是住着《爱丽丝梦游仙境》中的那只一边看着怀表一边跑的白兔子。并同它一起念叨着“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现在六点半,收拾书包十分钟,十分钟的路程。《新闻联播》七点就开始了,如若不能在七点前吃完饭,所有安排好的事情就只能延后了。”像这番计算,我每天都会进行数次。“收拾快点啊!走快点啊!要来不及了!真的来不及了!”我常急出声。
易急躁这的确是个陋习。原以为,急躁会伴随不知如何改变的我一生,不过,好在有那一瞬。
一阵风起,携来不寻常的药味。这般浓郁,大抵是中药。我四处张望,望见了一副沉静景象——他袭着泛了黄的皂角白褂,安坐在木椅上,倚着背后那满当当的药材柜。从从容容。
中药味推着风,妈妈带着我,都进到那院落的诊所里。“小姑娘,坐吧,手给我”,我也不懂什么望闻问切,但当我感受到他手上那薄薄的一层茧子时,“妙手回春”这四个字像是缠住了我的舌根,心也变得如他一般沉静。“体寒”,老人收回了手,“开一味苏叶,味甘性温,解表散寒,燥火问题不大。”
他还亲自为我煎药,药罐熏的灰黑,火苗子噼里啪啦地欢腾。我还是没彻底耐住,“爷爷,得煎多久啊?”
“还早呢,还早呢”,他悠悠地吐出一句又一句。
扇子一遍遍扇过,苏叶的枝刺被熬碎,沉积在水里,氤氲出悠远的药香。而老人像是这火上煎的苏叶,不温不火;像是萦回的烟,不急不躁。
那药馆一瞬,那风起一时,那药香氤氲一刻。我的急躁随风消散,只顾着看老人用枯槁的手摆弄秤砣,只想着听他云淡风轻地说话,只记得他的秤细杆长,味甘性平……往后的日子,我把他和那股中药香当作厚重的书,一读再读,以驱散急躁。不时地学他把脉模样,沉稳气息也随之而来。
玄妙的成长或许就在那一瞬。待中药香与风牵扯十里,满心急躁的我又归于悠悠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