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白零落的朔雪啊,年复一年的下着,掩盖了过往的历史,见证了时光的无情。
——题记
坑坑洼洼的土路,一眼望不到头,柏树下有位老人摆弄着收音机,身旁的木屋是他所经营的卖铺。两三个孩子在屋檐下跳房子……这是自我记事起,姥爷给我留的印象,碌碌一生,老实本分。
每逢春节,姥爷都会来到北平。嘈杂的火车站,一眼便见姥爷拎着大包小包的蛇皮袋子,但大部分都是带给我和弟弟的玩具、吃食……
那天姥爷又独自坐在窗边,听着收音机里一唱三叹样的京剧。见我进来了,忙关掉收音机:“外面下雪了,带我去看看吧。”他枯黄的脸上显出央求的神色。每年下雪,他总是这么问。
“什么时候?”
“你要愿意,就明天。”我的回答已经让他喜上眉梢了。“好吧,就明天。”
姥爷高兴得一会儿坐下,一会儿站起,一会儿又笑着坐到我的身边,絮叨絮叨地说着:“看完雪,咱们就去‘王二馅饼’,你小时候最爱喝那个羊肉汤。还记得那回咱们去看雪吗?你偏说那雪花是精灵,跟你玩捉迷藏……”
不过,自那年起,姥爷就因病重无法再来北平。我不曾看望姥爷,也无心去赏朔雪。
姥爷再也没回来。听长辈们说是突发脑溢血。我的心痉挛着:再也没有免费的冰棍了吧?再也没有人带我去那家偏僻的馅饼店了吧?再也没有人会听那台老式收音机了吧?满肚子的话,嚼了又嚼,红了眼眶,湿了脸颊——我总以为死亡离我如此遥远,后来明白:有些诀别就是最后一面,有些再见是再也不见。
多年前在屋檐下游戏的孩子早已长为翩翩少年,他们告诉我,姥爷昏迷前的最后一句话是:“我那两个在北平的外孙……”
又是冬天,我和弟弟去看了雪。北平的雪,淡雅而高洁,热烈而深沉。泼泼洒洒,朔风中正下得烂漫。我懂得了姥爷没有说完的话,弟弟也懂,我俩要在一块儿看朔雪,要好好儿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