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下来了，冷冷的风从窗门间的缝隙里灌入，我捂着热水袋，却依旧缩了缩脖子，皱起了眉头。
一旁的母亲见了，忙取来身旁的大衣，想要盖住我的身子，却不曾想总是短了一截，盖住上身便露出脚，盖住了脚却又有大半截身子空荡荡的。
母亲忙活了好半天，却依旧无功而返。只好爱怜地将我的手拢在她的双掌间，万分感慨地叹道：“唉，没想到一转眼你就长这么高了，我心底总还以为你是个小小的，比我还矮了一个头的小姑娘。”
母亲仿佛陷入了“古老”的回忆之中，目光泛出怀念，“你还记不记得当年，你爸外派，我却突然肚子痛那回？那个时候你才刚上小学，却像个小大人似的忙来忙去，为我泡红糖水，我记得可清了……”
母亲掌间的暖意，融化了冬风带来的冰凉，手心漫出一层薄汗，我匆促抽回手，撂下一句，“我去泡杯果汁。”
厨房间泛黄的灯光洒满我的肩头，我抬手去取果汁粉，目光却不知为何停驻在近旁的那一罐的红糖上。往日的记忆终于为我掀开一角——那时的我，是踮了几次脚，才取下的红糖罐呢？又是怎样绞尽脑汁地掺着热水与冷水，生怕冰到了母亲呢？
鬼使神差般，我拿下红糖罐，舀起一勺洒入热气腾腾的杯中。其实那是一杯极其失败的红糖水吧，红糖洒出去好些，水也加得太多，滋味寡淡。这样毫无功效的一杯水，又何德何能让母亲记挂了这样久？
那些在水中舞蹈着、旋转着的红糖，最终消融在水中。升腾的雾气攀上我的镜片，让我仿若置身于云雾之间，唯一看得清楚的，是母亲含笑的嘴角。
鼻子无端的有些发酸，喉间也仿佛是被什么哽住了一般，好一会，我才艰涩地轻声唤她。
“妈。”
一刹那，千言万语堵在唇角之间，我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想对她说那是一杯很失败的红糖水，不配在你的记忆里占据一席之地；我想对她说我没有泡果汁，却鬼使神差地泡了一杯红糖水；我想对她说我这一次依旧洒出了一点红糖，水温或许也不够合她心意……
我想说的，有好多好多。却终究一句也没说出口。
我将头轻轻倚靠在她肩上，就像几年前一样。
忘掉那杯红糖水吧，往后的我们，还有第三杯、第四杯，第十杯甚至第一百杯。你记不过来的。
一辈子那么长，我会一直陪在你身旁。
“我爱你。”
从前，现在，将来。
永远永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