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萧瑟,万物乏困,山野村落却处处可见臭菊舒展的身影。朵朵金黄从碧绿茂盛的枝叶间挺起独特的脖颈,在万物凋零的世界里露出迷人的笑脸。
公路旁、堤岸上,臭菊成片,在寒凉的日子里长势如破竹,相当自在。在这低微的角落,杂草常与之作伴,相互携持着走过春夏秋冬。但野菊有点儿霸气,一长就是一大片,挤占了它们的许多空间,而且高高地扬在它们的头上,把它们拢在自己的脚跟处。断壁残垣下的臭菊,刚开始只是怯怯地探着稚嫩的头,伸出细弱的手臂,接受阳光雨露亲切的抚慰,但不几天功夫,你再去探望它的时候,它已经长了几片叶子,仿佛一眨眼功夫,他就能分裂出2个3个生命来。或许仅仅一个月时间,你便能看见它蓬蓬勃勃的旺盛家族手挽着手,根连着根长成一大片。
我相信这是臭菊家族最招人爱的地方。它扬眉吐气地成长在这个世界上,从来不管身处何种环境。纵使它仅仅是这个人类至今无法发现有多少种类的植物界中小小的一员,纵使它仅仅如茫茫宇宙中一粒尘埃那般不为人齿,渺小而寂寞。
不仅如此,臭菊还相当聪明,它总能独辟蹊径,向人类展示自己。
繁花盛开的春季,臭菊只是舒活筋骨。雷雨中,花朵常常被倾泄而下的滂沱大雨打得枝折花落,臭菊则狂饮天然甘露,积蓄着秋天一展姿容的力量,直至夏初,臭菊开始崭露头角,一个个小花苞像一个个小圆球似的挂满枝头。他们是相约着来的,它们是成群结队来的。那么多,那么热烈,不由人的母性情感在胸中萌芽、升腾、燃烧。哦,只有枝叶在春的孕育,才会有夏秋花儿的准时开放。
臭菊开花是相当惑众的,它们高高地开在枝头上,高高地长在半空中;它们的花瓣层层叠叠,看上去相当厚实,和向日葵相当,仔细观察用手捏捏,才知道它其实相当薄,细腻嫩滑,如婴儿的肌肤;花蕊紧紧拥抱在一起,被花瓣儿托起成一个小小的圆盘,那绿中泛着黄的色彩,是枝叶与花瓣的组合色。我极少看到像这样的花,能够如此伟大地以自己的生命色去感恩枝叶的无私养育。
臭菊的花期很长,夏秋之交到漫长的严冬过去,它才凋落。它的凋落也是很有特色的。左边花儿灿灿,右边凋零成冢;上边柄蒂连花,下边蒂落籽结。这种辞谢方式有些悲壮,因为它令人觉得它们是在恋恋不舍中逝去的,他们是多么不忍离开这个它极其爱恋着的世界。即便如此,与梅花一样能承受风霜雨雪的臭菊还是得不到人类爱恋的情愫,遭遇与梅花也是相当不同的。梅花甚得人类恩宠,理由万千。梅花生长的地盘,倘使臭菊敢胆大妄为露出一丝半角,必定招来灭顶之灾;花坛花盆里更容不得臭菊的立足之地了。
倘若有点儿宿命论的悲剧性,我猜想臭菊出身卑微,地位低下,因而即便它使出浑身解数,想博取人类的欢心,改变难登大雅之堂的命运,也还是难逃厄运。老百姓有句话:本本分分做人,老老实实做事,也许说的就是这样的一种现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