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某人某地时,我总是习惯于回头,有时是想确认是否忘却了什么,有时是表达不舍,有时也只是毫无意义的习惯。也许是我过于优柔寡断吧,但我唯独记得那一刻,心中担忧着忘却,又充斥着不舍,脑中直叫我不要回头。
夏天,暑假,离开久居的城市,随着归省的母亲来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城市——天津,在我看来,这个城市可能是最具人间烟火的城市了:一轮初日升起,街道上传来吆喝声;午后,不多不少的人上街,奔向不同的目的地;当夜的黑显露无遗,小吃摊上升起的白烟,街边喝的烂醉的人儿。这座城市的一切正是我所向往的,但若是没有你给予我这样的契机,我应该会对这些毫不知晓吧。
姥爷总拿着一口纯正的天津腔同我开玩笑,我也总听得一知半解,但却乐在其中,完全知道意思后,常笑得前仰后合,姥爷看到这样的我也会觉得开心吧。我常与姥爷聊天,躺椅上的他,嘴中陈述的,是他的记忆,或是与人,与事。我看着他一手蒲扇,一手在半空中比划,讲得入迷,有时他的眼睛会流出一点在黄昏下闪烁的光,我便知道这是他回忆中的动情之处了。
我过分习惯于这样的生活了,习惯这座城市的日落月起,习惯姥爷口中滔滔不绝的过往,习惯忘记一切都有结束之时。
母亲和你说了离开的日期,就后天,你无言,只点点头,之后我便去将一部分行李收拾起来,离开房间时,你多了些许忧郁,尽管细微到让人难以觉察。我们临走前的一天,你仍像往常一样与我在夕阳下闲聊,只不过这次,你说的比往常更多,多了些对我的教诲,期盼,其中流露出你满满的愁,我便决定不管何时,我都不会再让姥爷担忧我了。
那天,我们出门了,你说:“我就不送了,你们路上小心。”我看着你,鼻头一酸,仍挤出笑容:“嗯,我们走了,您要照顾好自己。”我将行李装进后备箱,坐上车,才放任泪水涌出,我担心我终究会忘却这与你一切。泪眼婆娑中,竟瞥见后视镜中的你,远远站在车后,只是目送我们离去。那一刻,我多想回头对你挥手,却怕你看见我的泪痕,“会让姥爷担心的吧。”尽管你早已有了老花眼,我还是没有回头。
至今想起那一刻,我仍庆幸我的决定,那一刻,不回头便是善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