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鸦清冽的鸣叫湍急地流过你怔怔的眉眼,纳兰,我的纳兰,你可知寒鸦的音色最是伤人?
或许你早已不在乎了吧,你扶额的手指不复往日的丰润,他们蘸着浓墨抒写了那么多日夜的情愫,如今却干涸地像贫瘠的河床。纳兰,我的纳兰,你这个浊世中的织梦者,你可看尽了这名利织就的红尘?
你的什刹海无澜地泛着玫瑰色的光晕,你的心无风却翻卷起波涌的哀伤,是否是在这儿,你一遍遍回望着那不堪的过往?纳兰,我的纳兰,你这片别有根芽的雪,到底是容不得尘埃的。
你握过的一双双温如暖玉的手里早已叫这纷纷乱世焚为灰烬,漂泊天涯。那一缕缕凄凉彻骨的芳魂是否仍郁结在你眉梢心口,刻骨地想望?
一、相逢不语
纳兰,你这个落落自默的孩子,会不会记得那惊鸿一瞥?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即使是像你这样的乖僻的孩子,也拥有着一位入心至深的玩伴-——你的表妹。
年少的时光朦胧天真,你们稚嫩地戏耍,谈心。快乐异常,只因你们在一起。
渐生的情愫,也正如什刹海的微波轻荡,震颤着你俩的心。你们就常在一起对视,无语,目光中闪烁着无尽的涌动的爱恋。
然而“幸福”一词在你身上体现得总是极其短暂。你最最挂念的表妹终于还是如一阵你抓不住的风,无奈地飘入了那红墙碧瓦的深宫大院,不得相见。
你叹过,你泣过,但这一切,并非是你能操控的。于是,你开始想念那张熟悉的脸,你的渴求竟是仅仅将那张脸再见一次,收入心房。
你偷混入皇宫,夹杂在一群僧人中,远远望见了那张见了半生,不敢相望的面颊。她也望见了你,但纵有千般话语,去向何人说?皇门深似海,处处是眼目,她只得将朱唇锁,拔下鬓上玉钗,将那衷肠,叩与回阑听。这轻微的声响化在你心头已是雷霆万钧,你分明听出了她悲切的倾诉,听出了这是最后的相见,最后的别离。
那个如秋雨中柔弱芙蓉的倩影,在熙熙攘攘的人声中逐渐模糊,剩下的玉钗叩阑声,却成了你此生中最遥不可及的奢望。
二、吹不散眉弯
纳兰,你这个怅惘不语的孩子,会不会忘却那短短的三年?
那一年,你常叹着觅到了知音。卢氏,那个冰心惠质的女子,在给予了你短短三年的安慰之后,竟又化作烟尘去了。
你怎能不对西风凝眉,不对素笺啼血?
又见当年,与她的诗词笑语,与她的醉酒赌书,竟作是平常之事,任他们从脑海中渐行渐远。
你掂着飘飞的柳絮,默念,人事无常。
也许这就是你的命运,你注定要孤行于本不属于你的世界,在青灯黄卷下,聆听三更秋雨五更寒霜,静默得不发一言。
西风独冷,吹久了便有一股霉味,给人无助与忧郁,你用笔墨勾勒着你密织的心事,打湿了黄叶潇潇。
三、后记
我的纳兰,你这尾饮遍世间水的鱼,可曾感到片刻的暖意?
我,我的纳兰性德,那个永远敏感的孩子,那个永远纯真的词人。
你就像一只羽翼绚丽却轻薄的鸟儿,在如冬天般寒冷的沧海变幻中,极目地奢求着丁点温存的亲吻。你颤栗地将悲切句句啼出,灿若珠玑,凉入心扉。
我将心口贴近你手书的诗句,感受着你百年前的心跳。我吮吸着你的泪水,回味着那自知冷暖的悲哀。
纳兰,我的纳兰,坠入轮回,就且随着西风去罢,因为,你的心绪,世人又有几个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