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部欢快而又带着忧伤和惆怅的小说,一部不仅仅是写给孩子,而是写给所有人的小说。薛涛借助一个北方渔猎民族以桦树皮制成的水上小舟这一意象,将儿童成长环境从现代都市溯回鄂伦春的原始深林,以小说重现了少年成长的另一种曾经的样貌。《桦皮船》所描摹的,是一种勇敢的、充满挑战的少年。
鄂伦春小镇上的爷爷托布,来到沈阳,照料自己的孙子乌日,托布把桦皮船帶到城市的儿子家。爷爷希望学校别留太多作业,孩子别把眼睛累坏;爷爷将孩子带到公园的湖边,在没有救生衣的情况下让他下水学划桦皮船。在现在,爷爷的所作所为显得非常不好,爷爷也从守着孙子打盹,到心中空虚,牵挂家乡睡不着。小孩倒是在爷爷的故乡讲述与语言学习中萌发了回到老家塔河十八站的想法。家乡突发的洪水,托布的老伙计黑狗阿哈与红马红9的失踪,让老人的坚决返乡。面对爷爷的不告而别,他担心托布在城里方向感不好,于是带着桦皮船去追爷爷,共同登上了回乡的K38列车。由此,乌迅速地迎来了自己独立面对的归乡旅程。而这样的归途,对于乌日来说,可是个巨大的挑战,一个二个“不太安全”变成了无数个“不太安全”,乌日需要独立面对许多的未知挑战。
这场匆匆忙开启的旅行,戏剧性的场景接二连三。小孩儿遇到的李阿哈,一个在外乡迷失的半百老人。这是个很耐揣摩的人物形象,他是一个心肠很好的人,从文里可以分辨出他曾做过不好的、甚至违法的事,包括曾经欺骗过托布的鹿哨儿。而老年的李阿哈渴望回到家乡,寻求安定。这个人物身上具有复杂性,他做了许多不好事情,也因此常常将自己的倒霉归结为善恶有报,但即便如此,在回老家的路上仍有贪念,还曾经打过乌曰的桦皮船的主意,直至在沼泽地遇险,被托布和小孩营救;他又同时存在善意,对待乌日,他屡次妥协于自己的处事原则,施以帮助。还有开着面包车、做狗肉生意的胖刘,自言“我一个开狗肉馆的,不是好人”,但又真实地替老人和孩子解忧,让他们搭车,宽慰老人,称自己车上的黑狗不是阿哈。这趟行程,既引领小孩真切地体悟到人性的复杂,同时传达了一种善意的信念:人性深处都有不会泯灭的善。托布面对警察对李阿哈的询问时,用质朴的语言道出了这份包容的善意:“我眼睛花了,看不见好人,也看不见坏人。
众多的形象,包括形象周遭的一草一木,都是生机勃勃的生命。它们因偶然的机缘巧合而同处于一个场景之中,各说各话,又彼此联系。小狍子古然,是除了爷孙俩之外的重要角色,它因伤被救,一路伴随回乡之路。乌日给小狍子起名为古然,但“古然心里乱七八糟的,不想跟乌曰交流”,且始终徘徊在对人的不信任或信任、去或留之中。包括各种无生命的物,也灵动地参与故事交流。比如爷孙俩路上拦车,坚持带狍子、桦皮船上车,司机“故作冷静”,小客车“慌慌张张出了小镇”。作者这样描写的非常生动,就像他们在眼前似的。这样的描写的作品跳出了事实,具有灵动的气质。那些交流,如柳根鱼来给爷爷托布和阿哈送行,首尾相连写桦皮船的场景;又如一群狍子跟着鹿哨儿声音回到了山林的场景,唤醒了现代文明中久违的传奇。
作品的结尾,回到了开篇,在鄂伦春老人托布静默的注视下,小孩儿将“不太安全”的顾虑抛开,勇敢面对挑战,独自划着桦皮船到达对岸,跃身红马背,穿过白桦林,向山顶飞奔。这样一趟意外的旅程,对乌曰来说,有着独特的意味。他没有被未知事吓退,没有被危险吓倒,并没有失去善良与正义。在这本小说里,除了乌曰,其他都在变好,李阿哈变良善,狍子回山林,桦皮船回归河流,阿哈与红9回归故地,小孩儿在周遭的变好中不断向正确的方向前进。他知道了自己是从哪里来的,这次返乡之旅唤起了他心底的丰富敏锐的感知能力,善意与爱意,和迎接未来、无怕挑战的勇气和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