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中的窗外有一棵柿子树。
树是多年前爷爷种下的。当初只有一指宽的小树苗,现今够了院墙。枝丫层层叠叠映在窗前,铺下一席浓绿的幽梦。偶有几根调皮的,将手伸进窗来。掌尖嫩嫩的芽苞在风中颤着,像是在邀人出来。
可惜我不爱出门。我只喜欢待在家中,享受那一份小小的清静悠闲;或者有时,我乐意望着窗外。
窗户以外,是多么热闹而又精彩的一方世界!邻里在巷中寒暄,小贩嘹亮的吆喝声从街头走至巷尾,老大爷兵来炮往的厮杀,孩童们玩闹的身影……都如走马灯似的,一圈圈轮换。当然,永远不变的,是那一棵柿子树。无论盛夏还是深冬,都挺直着身板,像一个永不倒下的战士,又像一个永远等候倾听的老爷爷,守卫在窗外。每当我从书海中抬头,望见窗外那一抹绿色时,我总会感觉自己仿佛一瞬间,看见了一个充满生机的灵魂。
今年的秋天好似格外的冷,寒风一日到晚呼呼地吹着。吹起了棉衣,吹倒了老人。柿子树原本浓郁厚实的绿叶被吹得泛了黄,起了皱,最后都悠悠地飘下,堆黄叠青,徒留一树空枝。不,不能算“空”,还有零星几片叶子挺立在寒风中,作最后的挣扎;近乎靠窗的一枝尖上,挂着一颗柿子。
一颗柿子!多年来无所获,我们都快忘了那是颗柿子树。自此我看向窗外,总能望见枝头一点红,还未成熟,因而带着橘黄,像一个小太阳,点亮窗外那一方冷寂。
柿子在窗外一点点长大了,颜色也越发鲜艳,像一团在冷风中燃烧的火。每每看向窗外,它那燃烧的模样不仅映在了脑海里,还住进了心里。往日平静无波的地带,如今也明媚起来,温暖起来,心不再空落落的;现在,这里燃烧着希望的火种。
我越来越多地关注窗外,不再将窗外的事当作连环画,而是去观察,去感受。柿子已经红得流火,我仿佛已经看见火红色的果肉,就连空中,也隐隐约约浮动着火红的香气。
当我满怀憧憬望向窗外时,却发现枝头空落落的。
母亲说,隔壁老奶奶病重,看窗外时望见枝头这单个红火的柿子,很喜欢,要走了。
看着窗外孤零零的树杈,我沉默着关上了窗户。
几日后,无意向窗外一瞥,又见那一抹红在风中摇曵,我急探身去看,却原来是一个柿子状的灯笼,红红火火的,隐隐透着光。
隔壁老奶奶家的灯笼名声可大。
我望着那红艳艳的一团,急跑下楼去,正与老奶奶慈祥的笑容对上。
我不禁深深领悟到——窗内的世界固然清逸,但窗外,不仅有人间烟火,还有世间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