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得越来越大了。
我撑着伞,和同学们说说笑笑地走在回家的路上,一步,一朵水花。我故意转动着颜色绚烂如花的伞,好把水溅到四周,感觉自己的身影也如盛开的鲜花。就在这时,一个大伞盖,如同一个腐烂的颜色灰暗的大蘑菇,突然浮现在雾茫茫、雨蒙蒙的小路上。我的心猛地颤了一下。那不是外婆吗?她来干什么?我紧张地看看周围的同学,突然有些心虚。终于,外婆走近我,笑眯眯的,脸上的雨水、汗水蓄在了一道道刀刻般的皱纹里,一个粗糙的上面印着“中国农业银行”的绿色帆布袋被她紧紧抓着。
原来,里面是一把伞。
外婆和蔼地端详着我:“刚才才下大雨,我想着你没带伞,给你送过来了……还以为你会等不及,原来你带了伞呀……好好,没淋湿就——”我一下子打断了外婆的声音:“我还不知道自己带伞?我都多大了!以后别给我送伞了!”外婆愣了愣,竟有些不知所措。她又看了看我,把袋子叠好,用手抓着,向后退去:“那……我走了,鞋子不要弄湿,早一点回来啊!”
雨蒙蒙的,冰凉的雨水一点一点打湿着我的心。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望着雨水中渐渐远去的那位老人的身影。那伛偻着的身躯,竟有一半被那黯淡的丑陋的伞遮着,一双自己缝的布鞋,早已在雨中变得湿透而肮脏。我注意到,那伞微微向右倾斜着,好像要罩着什么似的。突然地,一段记忆伴随着惭愧涌上心头:在我上幼儿园的时候,外婆接送我。每次下雨,我都能一下子在人群中找到外婆,就因为那把菌盖似的伞——它那时还是一把漂亮的黑红格子的大伞,它曾使我自豪,因为那是外婆爱我的象征。每一次,外婆都为我撑着它,伞盖像是习惯性地往我这边倾斜。而我,也理所当然地认为就该这样。
可是,外婆的伞在年复一年的雨中老去了,外婆的身影也渐渐衰老。我有什么理由嫌弃那个苍老的身影呢?我有什么理由在上了初中后的某一天拒绝使用那把为我奉献的伞,而挑了一把美丽的新伞呢?
我的眼泪滑落下来。我跑着,追上了外婆:“外婆,我和你一起走。”外婆孩子般开心地笑了。我落在后面几步,注视着那个身影。它将不再令我羞愧,而会令我自豪,并深深地珍惜。
我会永远记住这个身影,永远不会再辜负我永远的后盾——亲人。
雨雾中,我和外婆向着家的方向,慢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