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站在那里,落日的余晖给他打上一层层金边,他的手一下又一下地摇着,摇熟了一锅又一锅的炒米,也摇熟了一个又一个的黄昏。
第一次见到他是什么时候早就忘了,但忘不了的是他的形象:一顶已洗褪色的旧蓝帽,一身旧蓝工作服,一双高筒胶鞋。这样的搭配使他看上去像从游戏机里走出来的“老年版超级玛丽”,对,就是那个顶木箱的蓝衣小人—然而,配上他花白的山羊胡以及和蔼慈祥的笑脸,这副装扮看上去一点都不可笑。他整日都笑呵呵的,好像现状已经让他非常满足了。每当我在上下学的途中瞧见他,我总感觉这时代的脚步好像慢了下来,但仅仅只是一瞬。
他的工作很杂但很小,基本上是在卖手工零食,像冰糖药芦、糖米糕、炒米等等。前两者我偶尔也见他卖出去过,但唯独炒米,他从未卖出去过一袋,那待售的炒米堆积在他的小三轮车上,像一座微型的珠穆朗玛峰。惭愧的是,本人从未帮助过他。但我很为他同情,因为他很像我的爷爷,同为手艺人,在这脚步迅速的时代中,他们的生意成交量变少了。那,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呢?不得而知。
那次,父亲专门来接我,我便在老人车旁站着等待。“爷爷,您怎么不戴口罩啊?”一个小男孩些着书包,认真地问道。老人闲来无事,便搭了腔:”呀,爷爷忘了,忘了。”说着极认真地从包里翻出一个口罩郑重其事地戴了上去。小男孩仿佛小老师一般,煞有介事地“教导”老人:“爷爷,现在肺炎疫情很严重的你要对自己负责……老人乐呵呵地回着:”哎,是喽,今年年运不好噻,我们都要注意喽……
一老一少,童言无忌,我在一旁犹有兴趣地听着。
过了一会儿,小男孩手里紧握着一串糖葫声,同老人说了句悄悄话,便奔了出去:“谢谢爷爷,爷爷再见!”老人笑应。我也走了过去,向老人卖了袋炒米,老人特意从小炉里倒了些极热的给我,外加袋白糖,叮嘱我:”吃一粒就撒些糖上去”又有些不好意思说:“我不会做什么奶油的,可别嫌弃。”我应着。父亲来了,我付了钱要走,老人叫住我,给了我颗糖,我向他笑了笑,钻入车内。
车上,父亲向我要了几粒炒米,细细品着,良久才说:”老味道。”我也品着,厚实的味道在口腔内传开,比爆米花更香浓质朴,心上却被这温暖重重挨了一击,心中仿佛有颗糖在化开。
后来才回味到,这是心中的麻木被触动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