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爱喝茶,并且爱的痴迷。茶好比饭食,一日不可少。茶究竟有何魅力,如此吸引着父亲,我一时找不到答案。
中国人喝茶,大抵泡着喝,父亲的茶却要熬着喝,这就是在通渭特有的罐罐茶。每次喝茶,父亲先把茶具洗一遍,再拿出两个红枣,在电炉子上烤焦,并把枣皮咬破,接着往茶罐里倒上水,放入烤焦的红枣、去了皮的桂圆、几块葡萄干和枸杞,然后放在电炉子上熬。待水开时,往里放一小撮茶叶,再稍一熬,便能喝了。
家中并不富裕,开着个小卖部维持生计,父亲便要整天看着铺子,半步不离。这种生活方式有着常人难以想象的枯燥无味,父亲便用茶和电视来对付。电视看久了,人容易疲倦,喝茶却能提神、健脑,看铺子的父亲精力要很集中,就忌个“疲”字,况且一看就是一整天。罐罐茶一次就熬那么半杯茶水,半天工夫下来也喝不了很多,这对整天要耗时间的父亲很有利。单调生活的消遣品,这也许是父亲爱喝茶的原因吧。
父亲年轻时白手起家,努力半生,吃过不少苦,至此也只靠那间铺子养活着全家。后来母亲生了病,干不了重活,全家的负担都压在了父亲肩上。家中不景气,母亲又生病,大小杂事数不胜数,父亲内外兼顾,虽只是不惑之际,却已有了稀疏的白发。
可每次喝起茶,父亲却一反常态,总是一丝不苟的洗着茶具,熬着茶叶,每一个步骤都极为认真,仔细,仿佛在做一件多么神圣的事情。茶熬好时,父亲靠着椅子,托着茶杯,小口小口的细细品尝,往日的忧愁刹时烟消云散。父亲只有在品味自己熬出的茶的味道时,脸上才就写满了幸福和微笑。
我原以为父亲的茶很香,以致于让他陶醉,后来一尝,却是一股难言的苦涩。我百思不得其解:为何父亲要喝苦茶,难道其中另有奥秘?问父亲,他却说“苦茶香”,这似暗语的回答,让我更加迷惑了。
后来,我读了一副对联:“不思八九,常想一二;横批:如意。”其中的“八九”大概指人生中的不顺之事,“一二”大概是指少有的顺利。父亲辛劳半生,处境不过如此,可每喝起茶来,却一脸满足,他的茶,苦是生活之苦,可品出的却是满足的幸福。知足常乐,人生八九不会一帆风顺,若每天为生活的不顺而愁眉不展,人生的旅途必定要负重而行,自然举步维艰。而用心感恩,珍惜那人生中少有的“一二”,显得如此重要,这或许就是幸福吧。
境由心生。茶虽苦,若以豁达的心境对待,便是在品尝一种淡淡的幸福。如此这般,父亲的茶岂不会“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