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年,梦回大唐,曾记否,那风度翩翩的白衣少年,站立,嘴角一抹浅笑,背后是熙熙攘攘的街道,那一双眼眸,能盛下满天星辰。
他精通音律,善书画,且作诗文,十七岁书《少年行》,那位意气风发的少年郎,成为长安城最闪亮的存在。
岐王宅里,宴会已至高潮,不知何人献上一幅画卷,是一群乐师在弹奏,唐宫乐师,李龟年,猜测是某由,然而,无论是指法,还是鼓点,无一处正确。默默里,被阴影笼罩的身影起身,朗声道“此乃唐玄宗为杨贵妃所作——《霓裳羽衣曲》。”言罢。乐师起奏,完全契合。
21岁,正值风华正茂。他,高中状元,热闹的大街上,他披红戴花,打马游街,任谁自会有些飘飘然,但他,却只有份淡然,似乎置之其外。
那次宴会,他大放异彩,被封太乐丞,然而,命运给了他当头一击,由于犯了禁忌,被贬司仓参军,后玄宗泰山封禅,大赦天下,他,归久别的故乡,那一段与妻相处的时光,是他生命中最幸福的,但,无奈妻儿痛失。
他游历江南,借空山鸟语,平复伤痕累累的内心。
空落的大山之中,有那样一座庭院,朵朵玲珑娇小的丹桂,扑棱棱地掉落,春夜的山寂静无声,他行至桂树旁,深邃的目光穿过千年的驿道,最终停留在木樨无声凋零的瞬间,没入土壤,滋润。皓月当空,惊山鸟的鸣叫声,在山涧中久久回响。
一场秋雨,来得旖旎,明月清冷的银辉洒在松林间,清泉在山石间淙淙流淌,浣女清脆的笑声在林间回荡,莲叶轻摇,一叶扁舟在水中舞动。他静坐院内,指若削玉的手轻抚古琴,余音袅袅,一曲罢,他步上布满青苔的石阶,提起石案上的笔,挥毫泼墨写下《山居秋暝》。
“维,字摩诘”,正是那无污垢的内心,清静平和,才成就了一代诗佛——王维,“此生,惟知念佛。”
这种半归隐的生活,并未持续多久,王维官至五品,出使凉州。他携好友,追鹰逐兔,在广阔无垠的边塞打猎骑马,吟诗作赋。几年快活的日子很快结束,他被调回长安,而这时的政治阴暗、不见天日、毫无生气,李林甫只手遮天,挚友孟浩然、张九龄也相继去世,王维已看不到任何希望,他购置辋川别业,半官半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孟城坳”,“茱萸泮”,“辛夷坞”,一个个如诗如画的美名,都在喁喁低语着自己的前世今生。
王维过着隐逸的生活,而“安史之乱”悄然而至。数百官押送洛阳,他,自是在其中。他,陷入叛军长达七年,服药装哑,拒任伪官。或许,他会仰天,忆起“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的淡然;或许,他会眺望远山,吟咏“月出惊山鸟,时鸣春涧中”;或许,他会一抚古琴,向往着“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的安逸时光。这七年日子,无人知晓他背后的辛劳,也无人知晓,他是如何一步步熬过来的。他的诗作无记载,只因,他不容它受到一丝一毫世俗的玷污。
安史之乱平定,他,却入狱了,呵,真是可笑,凭一腔热血,换来杀头的罪名,如此专断地判他反叛了。若不是众老臣求情,他,早因莫须有的罪名而死。他辞官,回到终南山别业,“晚年惟好静,万事不关心。”
他缓缓行走在静谧之中,行至山穷水尽之处,不急,不恼,抬头,静观云朵飘动,静聆鸟语及蛙鸣,他经历了人世间的繁华,而后又一无所有,但他却倚杖柴门,临风听雨,去关心一株花,一棵草的生长,只求内心安宁。
王维的诗,似空谷幽兰,氤氲着高贵、清淡的香气。似那一本泛黄的书,典雅,轻翻开,他的故事渲染开来,徐徐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