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只刺猬,浑身长满尖刺的刺猬。
我成天丧着个脸,所以他们给我一个诨名——不高兴。
有了这个名字以后,我更加不高兴了。所以我认为都是名字惹的祸。而这个名字是拜他们所赐。所以本来就不待见他们的我开始仇视他们。
他们对我好,我总是怀疑;他们对我不好,我就加倍报复,用自己的刺扎得他们飙血。望着他们瞪红眼睛咬牙切齿捂着伤口离开,我总是放肆而癫狂的笑。我感到无比的快乐。因为他们终于也和我一样,被仇恨和难过包围了。
还有一些人,他们总是试图接近我。我装作对此不屑一顾。因为我知道,他们并不能真正接近我。他们会因为离我太近而被我身上的刺刺伤。
他们赞赏我,我把赞赏当讽刺;他们教导我,我把教导当羞辱;他们问候我,我把问候当窥探……
果然不出我所料,他们瞪着同样通红的眼睛带着同样的恨意接二连三的离开了。我望着他们仓皇逃离的背影,又放肆而张狂的笑了。这一次不是因为快乐,而是因为难过。没有一个人真正愿意接近我,没有一个人愿意忍受那些疼痛。
我以为我就要这样在我画地为牢的世界里孤单的活着。然而生活从来就不是按照我以为的剧本来发展剧情。所以我遇见了另一只刺猬。
它长得圆滚滚,胖乎乎的。他们也送它一个诨名——没头脑。
它蜷缩成一团,滚到我面前,不远不近的站着。
它说:“不高兴,你为什么一个人在这儿不高兴?”
我张了张嘴,却什么声音也没有发出。
我惊讶的发现,我已经泪流满面。
原来我只是需要一句真正关切我的问候。
没头脑总是傻乎乎的想和他们做朋友。他们已经被我刺伤过,自然不愿意再去相信。没头脑不甘心,它怯生生的询问每一个人:“你为什么不愿意和我做朋友?”得到的却是同样生硬的回答:因为你是只刺猬。我很得意的对它说:“没头脑,你还真是没头脑。他们怎么可能真的愿意和我们做朋友!”
没头脑呆呆的看着我。我被那空洞的眼神吓住,转身滚走了。
如果我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我就算再害怕也不会离开。
可惜世上从来没有那么多如果。
那天晚上,月黑风高夜深人静的时候。没头脑拔光了它所有的刺。
我从来没有尝试过为了别人去拔掉自己的刺。我甚至没有为了自己伤害过自己。所以我不知道那会有多疼。也许,那感觉就像人拔光自己的头发一样吧。不过,人又怎么会傻到去拔光自己的头发,他们可以用剪刀剪。可是那么硬的刺,剪刀是断然剪不动的。
没头脑是在用别人想象不到的勇气和力气伤害着自己。
我震撼了。
我不可能有这勇气和傻气。我可以对不起所有人,但我不可能对不起我自己。
我看着浑身是血的没头脑,突然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