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应有雪,雪是冬的灵魂。然而,现在的冬天老是不下雪。生活在无雪的冬季里,满天干风,一地黄尘,别说小孩子了,就是大人也颇感少了几分冬味,失却了一些乐趣,心存几许无奈。
我小时候的冬天,雪总是一仗接一仗。有时,前一仗雪还未开始消融,后一仗雪又纷纷扬扬而来。记忆中的冬天,总是瑞雪飘飘,村野皑皑,银装素裹。因为如此,童年的冬天就象生活在童话中。是那样生机无限,兴致昂然,生动活泼,充满欢乐。
童年的雪来得是那样从容而及时。天一阴,不经意间雪花就会不期而至。有时飘洒在白天,更多的时候是夜里降下。或天将黑时,忽然下起一阵雪粒,然后就是漫天雪花,纷纷飞舞,一夜到明,堆银铺素,茫茫无垠。或下“贼雪” ,睡觉时一切如常,第二天一觉醒来,见窗外一片光亮,就知道外面早已是大雪弥漫,万物银装。
小时候跟奶奶住。毎当此时,奶奶就会掀开窗户,望望窗外,嘴里对我念叨:“今冬麦盖三床被,明年枕着馍馍睡。贼雪好大呀!……老老实实睡,别冻着!” 然后起来,把被子给我捂得严严实实,一丝风也不漏。等到饭快好了,奶奶就会说:“起吧,再晚上学就迟到了。” 我把头从被窝里探出来一笑,奶奶就把袄子、棉裤拿到灶门上去烤。棉裤袄厚实实的,奶奶一边烤一边唠叨:“亲娘装肩,后娘装边。一看就知道这袄是亲娘做的。”烤好了,我一跃而起,趁热赶紧穿上。浑身上下暖火火的,真叫一个幸福。穿好吃好了,就提着火笼钵,喊上同学,赶着去上学。
那时候,小孩子一见下雪,便兴奋起来。呼朋引伴,跑着叫着;堆雪人,打雪仗;互相把雪丢进脖子里嬉戏。那心情真一个乐字了得。有一年冬天,天气特别冷,一场大雪飘过,村前的河面全被封冻。人们过河都从冰上走,连牛车也从冰上过。我们一群孩子,更是天天在冰上玩耍。打陀螺的场面最为热闹。一个个口里冒着白烟,奋力抽打,鞭子甩得啪啪响;口里不住吆喝。陀螺不停在冰面上飞旋,乒乒乓乓互相撞击,引起阵阵欢叫。俨然就是一个热气腾腾的赛场。最有趣的莫过于滑冰了。一只脚踏着木板,一只脚登着滑,直线、弧线、旋转,能滑出几个花样。把布鞋的千层底磨得白花花的,一尘不染。虽然与正规的滑冰比,显得太原始,太土气了,然而也玩的不亦乐乎,忘乎所以。当时农村里盛传,美帝苏修放冷弹,把江河都冻上了。我们这群玩伴很小,不知道是无稽之谈,有的还充满幻想的说:以后夏天也可以在冰上玩。
老家背山面水,村前是河,村后便是连绵丘岗。不上学的时候,我们几个伙伴就常常扛上木杆,带上几只大狗,到村外山坡上“赶仗”。就是在大雪没膝的时候,到村外山地里抓兔子。丘陵地区野兔子多,你在雪地里发现一个小黑洞,下面草窠中也许就有只兔子。那洞是兔子呼吸热气化出来的。只要对准,将木杆子猛插下去,设准就会击着兔子,将其捕获。有时没扎准,兔子就会一跳老高,逃到雪地里去。这时,一群伙伴就带着狗追逐起来。别担心,只要雪面未变硬,兔子一准会误入雪窝中被逮住。有一年雪天,我和弟弟发现一只兔子躲在铁路下的涵洞里。弟弟在一头,用竹背笼顶着。我从另一头驱赶。兔子一下钻进背笼里,被抓住。我们把它关在笼子里,当宠物养了很久。
下雪天也是听“古今” 、破谜儿的好时候。人们忙了一夏一秋,该休闲一下了。此时大人孩子常围坐在火堆旁闲谈。小孩子就央求大人们讲故事、出谜语。我的母亲、奶奶、外婆没有什么文化,但都是讲故事、破谜儿的高手。我当然听的故事、猜的谜语就特别多。可以说,是在各种民间故事、儿歌、谜语的滋养中长大的。什么蛤蟆公子、老猴精、兄弟分家、摇婆害人和一些鬼怪故事等,情节生动,引人入胜。无数新奇有趣的谜语,百唱不厌的儿歌,至今仍记忆犹新。奶奶和外婆虽已故去多年,老人家的音容笑貌,关心呵护仍铭刻在心。
雪的故事很多,雪中的记忆是那样甜蜜和美好。雪是冬天的灵魂,冬天不能没有雪。没有雪的冬天是没有生气、缺少光彩的冬天。期盼人类回归低碳的日子,期盼冬雪,不求象伟人那样雪中咏志,豪情壮怀;只祈众生和孩子多几分雪中的欢乐和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