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有水浇地一亩八,旱地一亩四。其中水浇地五块,一块有四分位于名为“北隔湾”的地方,两块分别三分、二分在“下河湾”,另两处则以三分、六分分处“靠山根”;旱地三处,两处以六分、二分上下相隔分处“大坪沿”,一处六分在“大路上”。
前段时间读过一本书,书中地块以“刀把子”等形状来命名,颇感形象。我村地块则以所处位置命名。名“湾”,则地傍渭水;叫“山”,则地依北山。“大坪沿”是大坪村北山一山村边沿,“大路上”则是处于通行大路的旁边。村里还有以“某来”命名的地方,“来”即“那块”合音,也就是“那个地方”的意思。
家里真正属于我的地在“大坪沿”,此处两块地,崖上六分,崖下二分。据说是我出生后村大队补分于我的。这里种过旱小麦、高梁、油菜、洋芋,也种过党参八十年代、九十年代当地的特色经济作物。
小时候,我是“耻”于务庄农(种地)的,上小学前,因年龄小家人不便安排活计,及至上学后,因父亲常年在外家里劳力少,而母亲便于周末给我盘算好农话,而我却总是盼着下雨以躲避干活,不巧的是,天公不作美总是晴天多雨天少,于是干农活便贯穿于我的整个少年时代。
母亲很是能吃苦。我到校期间,总是一个人带上用手绢包的馍馍、罐头瓶子装的白开水和干活所需的农具等独自到田间劳动。早上天朦朦亮给我做好干粮温在锅里便出发,直至傍晚天色暗淡方才回家。回家后又开始做晚饭,喂养鸡和猪。而我总是急不可耐,甚至有时发出抱怨,尤其是对母亲做的一锅黑面酸饭恨之入骨,母亲却也不计较,仍是“我行我素”。
说实在的,我的田间劳动来自于对自己体力自信炫耀的“逞强”。看着邻居家小伙伴帮家长干活,而得到夸奖以致于喜形于色,我便羡慕得不得了,便主动要求承担能彰显个人能力及光彩的体力活。起初母亲是不同意的,可在我的强烈要求与坚持下,还是帮我担子两边各捆了七“剪”(捆)麦,并将担子两头尖角插入麦捆,扶上我肩膀。母亲边这么做,边说我纯属捣乱,瞎折腾时间。我却不管不顾,迈力向前走,用眼角不断扫视周围注视的目光,遗憾的是大家各顾各的忙,那来的闲功夫看我“表演”。于是,我担第二回麦子的信心顿失。那年我七岁。
及至上学后,周末母亲给我安排的活计和做出的某些决定总是遭到我强烈的反对。母亲按她的习惯给我们俩准备的馍馍和水,我不屑一顾;母亲坚持中午不休息一直干下去,我百般反抗;母亲要求干活要有耐心不可粗糙,我不理不睬……而这时,母亲也不做解释,埋头干自己的活,等干完活后回头再把我干的活重新干一遍。
我家的水浇地一年种两季,一季小麦,一季大豆,旱地则一年一般种一季,收完一季庄稼后将地翻(犁)一遍,“部”(等待)几月待下季作物下种。最令母亲着急麻慌的是小麦与大豆轮种间作。麦子成熟后,大人们都开始“抢收”怕遇雨而致小麦倒伏,同时却又怕墒情不足使大豆难以下种。所以,一边是抢收的激烈场面,一边是种豆得豆的急切盼望。而正是这时,麦客上场了。麦客上场的同时,母亲在干活之余又多了一项工作为所有干活的人做饭,一般是干到快中午时扔下手中的活,回家做饭,又肩挑手提到地头。傍晚收工后,大家洗漱乘凉,母亲则又是烧锅擀面。
母亲看不上我的农活技艺,所以于割麦、锄豆这些细活只是要我作个陪伴,等我长至大小伙时,才给我于周未安排粗活,那便是掏粪、挑粪。这些活我本不愿干,但禁不住母亲给的诱惑干完活可以自由支配时间。因此,一到天气好而正好需要我卖力时,我便光膀穿个长统泥靴,使出浑身解数将猪圈一池用干土覆盖的粪土掏至院中,又用架子车运至地边。干的最好的时候,我可以一个人完成运土覆粪、入池掏粪、单车运粪。正因为这活干得好,以致于外地读书时,同村同校的一个姑娘将我的“佳绩”传遍了女生宿舍,虽然听她们说我“攒劲”(力气大)时心中暗喜,但羞涩之情还是难掩红脸的尴尬。
当然,还有一样粗活便是用肩挑方式将用桶装满的尿水担至山地,谓之“埋粪”。这活我也常干,有时还“呼朋喊将”一帮邻居家的小屁孩尾随一起干。后来我还学会了犁地、种土豆、割油菜等等,但艺不精也是实际情形。
因了电灌将河水用泵一级一级抽至山地,我们村的浅山旱地也能浇到水,所以,旱地的利用价值大、效益也高,就算是那块叫“大坪沿”浇不到水的旱地,也因地邻村庄也是肥沃异常,种出的土豆有碗那么大,且皮薄质密,这是后来受托种这块地的邻居说的。
起初因父亲在外,我工作,便只委托(送)邻居种“大坪沿”那一处的地,后来弟弟也工作了,妹妹在上学,加之母亲身体不好,所以,“大路上”“下河湾”“北隔湾”一块一块相继委托邻居种了。当然,小面积经营,投入大于收益也是将地送出去的原因之一。“靠山根”是建砖厂,而租给了工厂。“靠山根”另一块地则建了果园,间或套种些蔬莱,或邻居帮忙或自家人经营。
还有就是屋后一块算不到“三亩多”之中叫“车路渠”(铁路旁洼地)的一厘左右种时鲜蔬菜的自留地,也因铁路铺双轨而自然“消声匿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