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着夕阳的余晖,我踽踽独行于校园,去追寻那早已不属于自己却又舍不得抛开的梦。
我天天如是,又是整整一年。
来到房背的小山,眺望那走走停停,停停走走的夕阳,猜不透那是在给追赶她的人回眸一顾,讥笑那个自不量力徒流汗水饮河渭而死的人,还是在做游戏捉迷藏设圈套。也许都是,也许都不是。那倒下的古人已使人刻骨铭心,但谁都不愿拿他作前车之鉴,多糊涂的人们!
沿着小树林里蜿蜒的路径,寻觅道旁树木间星星点点的小花,便想伸手采一朵插在胸前,品味她的温馨和体贴,可刚伸出的手又触电般的缩了回来,一个智者似乎在邈邈苍穹中告诫我:“你已不是戴花的年龄!”这话语无声而振聋发聩,令人颤栗猛醒。今岁今日,年龄不再是一种财富,一种魅力,一种骄傲,而成了亵渎灵魂的罪名。孩提时代都希望自己的岁数快点累加,都希望自己快些长大成熟,何曾想到这会给人带来不可名状的懊恼。
“唉!”我虔诚地跪在那花枝前面不住地摇头长叹,“无奈的人生!”那花朵却故意捉弄我似的向我微笑起来,笑得那么天真,那么灿烂,那么甜蜜。我不能自已,想吻一吻她秀丽的面庞,她却时而点头,时而摇头,不置可否。我不知所从,低头在她周围彷徨,久久不愿离去。
我抹了抹早已湿润的眼睛,漫无目的地缓慢前行。一对蝴蝶在前面款款引路,我又恍惚看见那两个死后化为蝴蝶的恋人。我无意重蹈他们的足迹,也无意效仿他们的故事,我需要的是实实在在的东西,就像眼前这对蝴蝶的存在一样真实。我的视线捕捉着这对扑朔迷离的花丛中若即若离的小生灵,心中油然而生羡慕之情。大自然慷慨地赋予他们自由、遂心的天地,而对自命为万物之灵的人却又是何等吝啬,使其生存于局促尴尬的空间,多么可怜的人!
在那曲径的幽处,两行脚印映入我的眼帘。我的直觉告诉我,那是我们旧年踩下的。那脚印很深很深,虽经霜冻雨淋,却依然清晰可辨。我跪下双膝,掬起一坯带有足印的泥土揣在怀里,热血顿时沸腾,便用双手慢慢撑起身子对着高山歇斯底里的喊叫:
“你——在——哪——里——?”
群山故意和我调笑:
“你——在——哪——里——?”
“你——在——哪——里——?”
月亮被我喊了出来,她斜眼瞟了我一眼,不知是蔑视还是怜悯。我只觉得一股冷飕飕的东西穿遍全身,便咀嚼着不该我咀嚼的“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的词句,下意识地怅然回到住处。
在寝室里更显得冷冷清清,忆海却在囚笼里翻滚……曾几何时,我不无顾虑地问:“我们还会有再见的机会吗?”现在我才切身地体会到,原来折磨人的不是断然的拒绝,而是遥遥无期的许诺。月的冷光是寒心的,夜的黑幕是苍凉的,然而,梦的陈酒更是苦涩难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