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她是在医院走廊的尽头,毫无征兆。
当我探视一位友人,刚走出病房门,有人突然在我背后说道:“你不认识我了吧?”
我转过身,望着她的脸,似曾相识——蓦地从她眼神里闪耀着的一丝光亮里我怯生生叫出了她的名字。
“你还好吗?”她说道。
声音很低,像是深怕别人听见,说话间,一丝红晕在她的脸上掠过,然后她低下了头。
我木然的站着,不知说什么好。
我们曾经是一对恋人,打小相识,算得上青梅竹马,爱的死去活来。说起来真可笑,长大后两人从来没有面对面仔细欣赏一下青春靓丽的人生,只是在心底深处深深的扎下根!
带点寒意濛濛的秋雨里的槐树下,她的眼里闪着晶莹的光泽,宛如湖水中的一轮明月。
少女的羞涩,她显得十分慌乱,在我的眼前丢下一个叠成三角形的小纸片,转身匆匆地跑出很远,然后才踏着轻盈的脚步离开了我的视线。
我发出向她求爱的信她以这样的方式给我回复,砰然心动!
在一棵带刺的还剩几片未曾凋落叶的酸枣树下,几枚干枯的酸枣在枝桠上面摇摇欲坠。我鼓足勇气打开她的信件——
“我也很爱你,可是......!”
一切都在这省略号的“可是里——”
两年之后,她做了别人家的新娘。
从此,我再没见过她,只打听到她嫁在城市里。
岁月如水,流过去的湿润早已干涸,尽管它是苦涩的——
“你还记得吗,那时你说——”
她说的时候眼里闪着泪花!
“记得,”我说,“我太穷了,叫花子,你听大人们的话没错——”
“刺痛心灵的东西是不会忘记的,我至今仍然在那颗雨濛濛的槐树下!”她说。
“也许这就是人生嘛,”我说,又问:“现在你过得好吗?”
没有想到,她的回答是:
“好了又怎样?不好了又怎样?自己的一生就这样结束了,完蛋了!”
我一时语塞,说不出什么来,沉默了很久,身不由己地走到她面前,握住了她两只手,她的手在颤动着,她抬起头看着我——我也看着她——
老了!岁月在我们曾经青春靓丽的脸庞上面,刻下了一生所走过的路,痛苦、欢乐…..
但现实是一把利刃!我们都是草木百姓,即或有哲人敏锐地远见,也难逃当时的现实啊——
终于她说:我想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没想到……!
“是啊,”我说,“我也是这样想的!”
相爱一场,曾经的刻骨铭心,在这样的场合,这样的时刻,不期而遇,这对于我们只能各自深埋心底深处,早已失去的初恋的心来说,虽然一切都已过去,但能第一次握手,也算是人生遗憾中的慰藉吧!
也许,这是最后一次,但此生此时此刻我们已经很满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