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爱在晚饭过后,身边坐着我爱的人,他看书我看电视,我坐在一盏台灯下,身上堆着布料,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闲话,将那份对家庭的情爱,一针一针细细的透过指尖,缝进不说一句话的帘子里去。然后,有一天,上班的回来了,窗口飘出了帘子等他——家就成了。”
暮色深浓的天里,读三毛的文字。手上一册很旧的书,旧到可以渗出苍茫的意味来,一页一页地翻看,指尖染了秋的微凉,心里却滋生出温暖的欢喜意。
一定是某个雨后晚晴的天气,我喜爱的女子,披着披着半湿的长发,散淡地坐在暮色里,偶然瞥见铁灰的窗台,夜色一寸一寸蔓延进屋子里。
她歪着头,看一眼心仪的男子,再看一眼空落落的窗,心底就有了想法。嘴角漾起清甜的笑意,起身,找了花式简约的布料,堆在身边,裁剪,拈起针线细细逢着,低眉与他说话,声音轻而温淳,像山涧潺潺流溢出百果酿的酒味。
听的人,心要醉了,这低眉的女子,多美呀,她是二月里临水的一茎幽兰,还是冬月里悄然无声地融化在他心口的一朵雪花?
这东方风情的女子,低了眉,把一生一心的温情都缝进帘子里,挂在窗上,让风扬起帘子的一角去迎接她的归人,而她,站在帘子后面,吹着晚凉的风,任凭一竿残照落在脸上,呈现出一种迷幻的玫瑰色。
想起丁立梅文章里用碗种葱的女人,粗瓷的质朴,配葱绿的简约,放在阳台,或者是窗口,一抹赏心悦目的绿,静寂着,安然着,向暖生长。
居家过日子的女人,用一份闲情伺弄一份清喜,她去菜市场买菜,挑一把豆角几只番茄,与人交谈,声音透着很朴素很家常的气息。
她一低眉,便能温婉一份纯棉爱情,棉的质感,绵的气息,糅合着妥帖而窝心的暖,虽平淡却很真实,椒红菜绿,一粥一饭,还有什么不满足?
灶上一锅莲藕排骨汤熬了近两个钟,一转身,那一碗碧盈盈的绿便欣然跃入了眼眸,低眉,剪下鲜嫩鲜嫩的葱管,洗净,切成葱花,洒在汤里,熄了炉火,那飘荡着的翡翠的绿,忽然就有了凡俗烟火的味道。
多少人感念于这样的凡俗,这样的烟火,这样家常而贴心的温暖!
晴好天气,坐在有树荫蔽护的石凳上看书,雪小禅的《繁花不惊,银碗盛雪》,单单是书名,就够我品味一个上午,银的古朴,盛雪的素清,雪融了后,是否可以照见那个眉眼弯弯的女子?
她着戏服,袅袅娜娜地唱《游园惊梦》里的句子,“袅晴丝吹来闲庭院,摇漾春如线,停半晌整花钿,没揣菱花偷人半面,迤逗的彩云偏,我步香闺怎便把全身现……”
一低眉,惊艳于自己落影在雪水上的美丽,一袭水袖带过水面,悠然,素然,泠然,散了,碎了,这幽艳的美丽。
银碗盛雪,繁花不惊。她眉眼一弯,便惹春风醉软。
是秋了,秋风听我念“繁花不惊,银碗盛雪”,秋风也醉软。久久不翻一页书,仰起头,看天上云,看风从树叶间穿过,静了心,低眉去寻藏在风中的桂花香。
有年长的妇人在桂花熏香了的风里晾晒绸缎被面与花布衣。拧干水,一件一件抖开,抖落旧年的风霜与世味,搭在竹竿上,滴下的水没入草丛里,倏然不见了影迹。
透过千万缕的日光去看那竹竿,那花衣,那水滴,忽然就有了生动的意味。却不知,细心晾晒旧衣的女人,是否在低眉的刹那,遥遥的,忆起她的惨绿少年时?
(原创作者:秦淮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