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蓝得阴郁而又寂寞。是傍晚,没了黄昏的夕阳,没了细碎残余的晚霞。
天边那种醺了酒的红是萧索的,忧郁的,但不深邃。可以联想到幽深,神秘又带着诱人的危险,却美丽的不可方物。
我坐在教室里透过玻璃看着,突然有一种在囚笼里的飞鸟感伤天空的悲凉。
这座牢笼仿佛一座专门为社会这座巨大工厂制造生产工具的企业,把鲜活的灵魂投进去,生产出一个又一个面目相同的机器,冰冷,麻木,灌满世俗的污水。
我想逃。
教室里的灯光呲啦啦地划过我的视线,手腕上的刺青宛如一跳小蛇在我眼底游走。
叛逆让我感到安心,笃定自己不会变得和身边的人一样平庸,碌碌无为。叛逆能够净化我体内被老师家长灌输的规矩,它让我逃离枷锁。
可是有一天,叛逆这只不安分的小兽在面对一个人的时候突然安静了下来。
一个女孩子随意的出现在我的生命里平静地像是阳光正好的天气微微刮了点暖暖的风。这个女孩子让我在惊艳中努力维持着面不改色,我内心惊动,满目照耀。她让我真正明白什么是遗世独立,不食人间烟火。
她的光芒让我自惭形秽,她第一次让我知道我的离经叛道显得那么低俗不堪。
同为厌世,她却那么理所当然,没有明确剧烈的反抗和斗争就能在方寸间获得自由。所谓枷锁,于我来说是枷锁,于她,也不过形同虚设。
我想,我开始明了我要去的方向。
一次次考试下来看着她试卷上耀眼的分数和我羞愧难当的红叉,都让我一日一日加深靠近她的渴望。
我开始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应对那些曾经一度让我困顿难当的数学定律,当枯燥无味的化学元素符号在我的脑海里上蹿下跳时,我开始学着把它们安抚下来并整齐地排列成元素周期表的顺序,当晦涩难懂的英语响在我耳边时,我开始分辨每一句话每一个字的发音,我不再为“之乎者也”的古文特殊句式发愁,不再为了发泄对物理的不满在各种科学家的图片上随手乱涂乱画。
我终于能够专注地对待这个世界安排我该做的事情,或者说——学习。
在我能将这一切熟练地处理地很好的时候,我早已不是从前的自己。
这一次,我已足够与她并驾齐驱。
我终于明白所谓安分守己并不是对世俗妥协,而是一另一种迂回的方式与现实抗争,而是以退为进,以守为攻,以柔克刚,用一己微薄之力向生活证明自己的坚韧。
我该庆幸,还好不是太晚。
可是我们终将被毕业这场洪流冲散。
心中这千丝万缕的悲伤如此猖狂。我的心脏不能跳动,无法呼吸。
没有撕心裂肺,也没有痛彻心扉,只是缠绵悱恻,绵延不绝。
好像千万根尖细的银针轻轻刺破你的皮肉,密密麻麻,无微不至。
没有血肉模糊,没有鲜血直流,只是千疮百孔。
我莫名地陷入一种低落的情绪中,难以自拔。这漩涡将我包围,不留余地地吞噬我。然后是彻夜的辗转,通宵的难眠。我索性爬起来,点着灯,在周围宿舍里均匀的呼声的伴奏下开始我的讴歌。
“难忘的绮罗
是与你眼神相迸发的花火
那一点醉心嫣红的没落
让濒死的花朵重新过活
也不过是你的翅膀从天空经过。”
这些文字的起承转合,像极了她在清早演讲时声音的抑扬顿挫,细细的手腕上闪烁着镯子银亮的光泽。
我总这样默默注视着她,小心翼翼,仿佛怀揣着珍宝。我把白天对她的思念,在晚上唱成那些诗,经过月光的淬炼,温柔地如水一般轻盈。
我终于还是决定将它们深埋于心,在多少个单调干瘪的日子,它们用微弱地荧光照亮我黑暗的道路,不让我迷失,不让我沉沦。但若要它们暴晒在她的日光下,只怕连那点幻想都要分崩离析支离破碎。
于是最艰难的黑色六月就在怀揣着对她难以启齿的思念中熬过来了,然后终于要面对最后的离别。
宴会上我喝得酩酊大醉,不省人事,竟在迷离间恍惚看到她的身影向我走来,宛如梦魇。
伸来一张明信片。我不明所以的接过,以为只是幻觉。眯着眼睛看着上面隽秀的字迹写道“千万记得有人在天涯等你,s大见。”
我猛地清醒过来,卡片掉落在地,背面朝上的正是我的那首诗。
“难忘的绮罗
与你眼神相迸发的花火
那一点醉心嫣红的没落
濒死的花朵重新过活
不过是你的翅膀从天空经过”
我愣了半晌,整理了一下衣服,抬起头冲她笑笑,说:“同学,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