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条美人鱼,在浩瀚的深海底谷过着嬉闹而自满的日子,随着时光的流逝,逐渐感受到成长给我带来的郁闷。我开始对水以外的世界感到好奇,对海里隐约渗透进来的光亮感到一种强烈的探知欲念。在某天,我再也抑制不住那逐日膨胀的强烈好奇心,挺尽全力地往上游,我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有如此能耐能穿透海的蓝在我眼前自由地闪着光?当我的脑袋得以脱离海面的那一刹那,一束刺眼的光亮刺痛我的眼瞳,我立即用双手挡住这突如其来的光亮,再慢慢地让眼睑去适应它带与的震憾。一个泛着白色光晕的圆家伙。那就是鱼族们所论及的“太阳”么?我兴奋地将被照射得艳丽夺目的尾巴往海面上狠狠“啪啪啪”地拍起节奏来。正当我为自己的发现感到兴奋不已时,顺着太阳的
方向,一艘看似巨大的轮船从太阳的光晕里缓缓地朝我驶来,好奇心驱赶着我追赶而去,我想要一探这个大家伙到底有何本领在我的区域里如此横行?“扑通”个一声巨响,海面泛起一阵浪花,一阵混乱而嘈杂的喊救声促使我奋力地游过去。在深海里我捞到一个家伙,用力地将他推出水面,可是,“大家伙”已经走远,而我手里的家伙又似乎被这湛蓝的海水呛到快断了气,我别无选择,只能耗尽我所有的力气把他推到岸边,然后浮在海面上了望着这个跟我长得一模一样,却没有尾巴的家伙。我听到自己突如其来慌乱而急促的心跳声,
时间似乎已经被凝结在他的脸上。我失魂落魄地回到海底世界,心里满满的一个念头——我想见到他!于是有一天,当我在深谷里掉下一滴红色的泪珠时,我决定去找万能的女巫,把自己美丽的尾巴贡献与她,从而在她那里换取一双能在陆地上行走自如的脚,即使每走一步都会换来如针灸般的疼痛。我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闹醒,带着还沉浸在美人鱼里的朦胧打开房门,清宁那张俊俏的脸出现在我眼前。手里抱着一大篮被强迫围成“心”字形的深红色玫瑰花。他把花放在我的梳妆台上,从花丛中变出一颗透明无暇的银白色钻戒,眼里闪着亮光,嘴角带着
微笑轻轻地拉过我的右手,把钻戒套进我的中指。珊瑚,嫁给我,做我最
幸福的新娘。幸福!是的,这一刻我找不到任何形容词可来比拟我此刻的
心情。我脑海里忽然闪过。美人鱼的疼痛是值得的。结婚五年,
生活平淡似水,如果真要用水来比喻,我想白温水会更贴切我的生活,因为我的肚子也同白温水一样,毫无动静,直到某天我接到一个莫名其妙的突袭电话才晃悟过来。原来温水也有滚起来的时候。电话是由一个声音听起来嗲得让人起鸡皮疙瘩的女人打来的,她大概的意思就是想告诉我她已经怀了清宁的孩子,想让我自动把“内人”的位置让出来。别死皮赖脸地赖着不放手。这是她用来形容我的。我想,她错了,既然已经死了,那么,要脸来何用?所以,也就无所谓赖或不赖着了。我抬起冰凉的手指在手机号码键上按出一串沁凉入骨的号码。我把这个女子的话转达给他听。电话那头一片沉默,我的心有如抽搐般疼痛,我多么希望他能有所解释,然而,还是一片沉寂。我咬咬牙说。我们离了吧。我只要你幸福。时针虽然依旧在那里滴答地转个不停,可我的生物钟早就停止远作。今昔是何昔?晃忽间,清宁手里抱着一个小男孩出现在我面前。我知道,我的脸是冰冷的,感觉不到一丝气息,那上面是早已涸干眼泪的荒田。清宁说。珊瑚,回来吧,我需要你,我只想要个孩子而已,我是爱你的。然后,我居然非常没志气地听到心脏重新启动的声音。谁让我不能生育呢?他只不过想要个孩子而已,只要他爱我,这并不算过分。于是,我安心地为他抚养孩子。孩子的母亲起初一两个星期过来看望一下孩子,接着是每隔三四天来一次,再接着她每天都会来,而且每次来的时候都会是清宁在家的空档,因为这样,她们三个人就可以围在一起做各种育儿游戏,最后,孩子的母亲干脆搬到家里来住。清宁说。你一个人带孩子太辛苦了,让她帮帮你也好。我心酸地收下清宁给予的体贴关怀,悄悄地告诉自己。他也是为你着想,心疼你。一天晚上我从睡梦中突然惊醒过来,我把用双眼所能及的地方都扫视了一遍。清宁不见了!我走出房间,下意识把我带到另一个房间,隔着一扇薄薄的棕色木门,我清晰地听见里面传来一阵忽有忽无的窸窣喘息声。我站在门口,感觉脚底踩在无数的针灸上,疼痛在身体里讯速漫延开来。哦!我忘了,我是一条带着疼痛而来的美人鱼。门突然打开,清宁惊讶地望着我那因疼痛而扭曲得毫无血色的脸。既然你都知道了,我知道你是不可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过,那咱俩就离了吧。他避开我沾满水珠的眼睛底着头说。我颤缩着抬起手去擦拭。望着满手红色的湿润,瞬间已感觉不到任何疼痛。我拖着疲惫来到海边,站在礁石上往下看,望着卷起的巨浪拍打在岩石上那一声声巨响。啪啪啪。声音如此有力,感觉美妙而熟悉。风轻轻地抚摸我干涩的脸庞,感觉如此
温暖可亲。回家吧。我轻轻地对自己说。然后缓缓地张开双臂,带着游子对家的无限渴望,慢慢地踮起脚尖。越起。在最后触及海面的那一刻,我终于完全释怀。我是一条美人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