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吞噬了大地,还有大地怀抱里的一切,我的小村庄孤零零地坠入了黑夜的腹中。在黑夜无边的肚腹内,小村庄被厚重的静寂沉沉地碾压着,一种让人窒息的恐怖和孤寂感席卷了我所有的神经。此刻,一声凄厉的尖叫像一把锋利的钢刀劈向了黑夜;我知道是他,我的一个单身无依的邻居,一个又脏又臭的老男人,一个孤独的疯子,一个人人都讨厌的疯子,又开始了他疯狂的宣泄。他一声接着一声的悲鸣着,这声音就像一刀接着一刀地狠砍着黑夜,直到把这魔鬼般的黑夜剁成无数的碎片。他的声音越来越嘶哑,越来越显得沉闷,有气无力。但是他还在努力地挣扎着积蓄生命里所有的力量,只要他还有一丝微弱的气息,他都要向痛苦挑战,向世界宣读这份命运的宣言。这种撕心裂肺的叫声终于在一个寒冷的雪夜里停息了。就在这个夜晚,我做了一个美梦,我梦见无数像雪花一样纯洁的天使簇拥着他,他已经不在是一个可怜的疯子,他精神王国中最残酷野蛮的暴乱已经被仁慈的上帝完全地平息了。次日全村人都听到一个让他们高兴的新闻,疯子死了,我们大家以后都可以安静地睡觉了,是啊!终于可以安静了,这个
人间的“垃圾”终于被死亡搬走了。众人像抬死狗一样把他从简陋的茅屋里抬了出来,我看到他就像一具骨架披上了一副薄薄的蜡黄的人皮。他被几个年轻的村民抬走埋葬了,在他生命最后的这段旅程上,没有任何人给予他生命最后的礼遇,只有几条狗跟着抬他的村民把他送到了坟地,陪着他一起埋葬的只有一捆干枯的秸秆和一块破旧的门板。小村的当夜安静极了,众人都各自在被窝里做着美梦,只有我久久无法沉入梦境,我的心感觉到一种剧烈的压抑,令我无法自由的呼吸;我感觉到从未有过的巨大的空虚和孤独感侵入了我的灵魂深处,我发觉我生命的世界在极速的缩小,而我心灵的痛苦却在极速的膨胀,我感到我随时随地都有爆炸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