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偶然的机会经过深圳罗湖区的密集型石屎深林,突然发现有一棵古老的树倒了,对于我来说那是一栋很有纪念意义的旅店。深圳旅店被拆,我看着原址的一堵白板墙,发自内心的一点点惋惜,那城市地标没有了,所为的最后一眼再也看不到,确为一代创业者感到难过。
深圳一个新兴的突然崛起边境城市,本来就没有什么古老的建筑,这条不沾边的渔村,只有几条小河涌,也应该是当年英国租用香港时,陆路交通的唯一通道尽头,边界上的一个小镇,一条有100多年历史的小村落。自从成为租界,当年那小镇还是禁区,没办边防证还进不来呢,难为一些偷渡者洒下了热血。
那条最原始的老街还在,可是在1990年代也几乎以新代旧了,能幸存下来的旧观也可能屈指可数,我不做细查也许会是近乎于零了。剩下的几条石碑几条石柱,集中也躺下作为景点,算是对古迹的仅有纪念吧。
至于深圳旅店,它位于老街的外围,估计也是1980年代深圳开放时的产物。它处于深圳主干道的最重要地位,是罗湖出入香港的必经之路。它的光辉可以说是看着这个城市的成长,但它的旧模样,永远停留在开放时无数刚到深圳的创造者的记忆之中。
我1980年第一次到深圳,就住在爸爸老同学家,那是老街小巷里的两层板楼,因为我也是小县城来的,从小也是住这些小楼房长大,对于住的地方与环境也不陌生,因而没觉得它的高等与异议,但就是城市和小镇的分别。
当时没有人称深圳老街,都说是深圳,说深圳市的人也不多。因为就老街那样的范围,我不到5分钟就可以从街头走到街尾,横街再长也不过几步路,街尾戏院就走到了头,过了铁路就是烂泥山坡,怎么走也是几间平房。一片怆惶,几许粉尘,喜欢干净的人,也不想多走几步。
我来到深圳最兴奋的是能看到香港电视,听到香港音乐,买点香喷喷的港货,但最重要的还是买了一台日本四个喇叭双卡的收录机,那确是年轻人的兴奋,生活上的另一番滋味。眼前浮华的一亮,很多人也想不到进来的依据,怎不留恋,可曾知道这还是一片禁区,不可以久留之地。
香港货还是很吃香的,买起来也很阔绰,就算买街边货,心头还是很满意的,那就是便宜,没有后顾之忧,我记得空白录音带我也买了不少。精神的粮食,找到自己的缺失,永远是羡慕着特区的人。
住了一个星期,很想成为深圳人,虽然深圳没什么好玩,最远的一班公共汽车就是去到水库,记得还要坐一个多小时,经过无数的山路,摇摇晃晃的走在小路径上,看到的也是一座水库和堤坝。
在深圳我有一个不习惯,就是同是住板楼,深圳人却像渔家人一样,每天把地板擦得干干净净,进门就脱鞋,夏日的晚上几乎全家人就滚在楼阁地板上睡觉,也许当年的住宿条件也是有限的。尽管这一点不习惯,但走近了资本主义身边,感受沾边的生活方式,一切的偷心也软化了。
1987年我正式调到深圳,最初住的地方就是深圳旅店,因为我上班单位就在旁边,人地生疏,举目无亲,方便之余就临时住了进去。第二天去报道上班,人事部说领导不在明天再来,为政府工作也真的难得一天的休假,因此我也尽情的放纵,到市里去走走。
有机会来深圳工作,当然忘不了当年曾经招呼过我的朋友家,也因为身边的钱所剩不多,想联系一下朋友,来个方便,还希望约香港朋友过来聚旧,细说前缘。
朋友家刚搬进下步庙的新家,他们家住地下路边,在门口有经营香港的电话,因此抱着少付钱,方便办好一件事的心态,利用了他家电话和S联系,没想到这三分钟电话一打竟然花了7元钱,而且分文不减,这可大失我所望。如果在内地上班可能就是五分之一人工去了。而我这一来访,也把我的零用推向了瘦身的边缘。真没想到,在时间就是金钱的世界里,什么都是用金钱去衡量,亲情也没得可说。
当年的干部都很守规矩,第三天一早我就上班去,领导问我找到地方住了没有,我说住在深圳旅店,他很紧张说不行,那里很贵的,于是马上打电话找房管科,安排我住进了单位的招待所。
深圳旅店当年是10元一个晚上,我住了三天,就去了30元。我除了买票进深圳以外,就带了一个月的人工50多元来深圳,在深圳三天的功夫也就所剩无几了,再住一天自己不走也许旅店也点我的名。
深圳旅店应该是开放后才建起来的,我估计它与深圳的上海宾馆是同年代的产物,或许会早一点。但当年它的地位并不亚于上海宾馆,因为它在市中心地带。而以大上海为背景设计和命名的上海宾馆是1983年开业,这座具有现代化设施,集饮吃住行于一体的宾馆,也许它的起点高了一些,但上海宾馆在市的边缘,天时地利就不及深圳旅店。
深圳旅店先后改名深圳大酒店,后来由深圳酒店有限公司投资管理,改名为深圳骏庭酒店,直到最后拆卸。酒店楼高5层,有137间房,它的豪华度也由普通旅馆晋升到大酒店,最后年代只承认它三星酒店地位。
作为地标性的建筑,也要经得起历史的筛选,一座平平庸庸的工厦式建筑,就算站在地王中心也未必有保留价值,因为实在和城市的发展格格不入。为什么上海宾馆能保留下来呢,因为它有一顶帽子,有欧式建筑的血统,所以深圳旅店就命不如人了。
深圳是一座边睡城市,如果没有全国的集中投资,没有香港的魅力,也许和其他边境城市也没什么区别。深圳1980年开放到现在37年,我来深圳也30年了,回想起来也有深深的一段历史,如果再不去回忆,尘土也将封住了过去。
这些年来,每当我路过深圳旅店,我都会站下来看一看,回想当初的经历,拍一张照片,无论它门面装修怎样,改了多少次名字,换了多少个老板,它还是我第一记忆的老字号的深圳旅店。
大城市的发展,很多古旧建筑都会慢慢减少,有历史价值的也会因地段价值的衡量,而不得不拆除。在香港很多古代建筑也在严谨的法律下拆去,最有价值还要保留的,也会花巨额作拆迁处理。可是深圳没有那么多的限制和要求,也许地产商的钱,就可以改变现状。有价值的旧建筑被拆除,很多人都会感觉可惜,但只有少数人觉得反之才是可惜。
深圳的变化,我们看着过来了,很多的旧建筑也陪伴着我们成长,看着我们也老了,这也是一个新陈代谢的过程,实际也没有什么可惜的,记忆也会从一代人之中慢慢的消失,历史学家才会有文字的记载。
深圳旅店没有了,随之而来的将是另一栋更有现代价值的建筑,我也希望那些新的建筑,能为新一代人带来新的希望,成为后来人的地标,为后世人谋幸福。
旧建筑早晚也会被现代高层所淘汰,如同我们人类一样,不断的更新换代,自然也成为一种无限循环的规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