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年来,那条路,依然是记忆犹新。
那是怎样的一条路呵!
那是一条铺着俗称为“油光石”(意为很光滑的石头,实质为石灰石)的路;那是一条印着我孩提时与父亲从矿上归家的足迹之路;那是一条浸润着父亲洒下的汗水之路;那是一条刻着父亲执着的背影之路……
那个时候,我的家离父亲工作的矿上有三四十里的路程。打小我就跟父亲在矿上生活、读书,母亲一个人则留在家务农。每隔一段时间,我就会和父亲一起回家去和母亲团聚。由于交通不便,加上经济条件也有限,我和父亲通常就会沿着那条路步行回去。细算一下,每年至少要往返数十次吧!而就在那数十次里,多数时候我的父亲会挑上一担百十来斤重的煤,不论春夏秋冬,不论酷暑严寒……父亲摇晃的背影,常常没于那条路的尽头,在我的记忆里是那样深重而珍贵……
记得有一次,隆冬的天空下着小雨,脚下的“油光石”路沾上了黄泥后更滑了。父亲挑着煤担子走在我前面,当行至半路时,父亲那穿着胶靴的脚猛地一滑,就跌到路旁约半米深的沟里去了,一担煤散落得到处都是。惊吓之余,幸运的是,父亲只是脚杆被跌青了几处,并无大碍,且沟渠里也满是石块,只有少量的水,因此,父亲的衣服也没打湿,散落在沟里的煤多数还能重新弄回篓子里。在那年月,煤在农村是相当金贵的。
父亲为了把路上和沟里的煤捡起来,只见父亲用那满是老茧的双手在地上或石缝间将煤刨成堆,然后再一捧一捧、一点一点地把煤装进了篓子里。袭人的寒意冻得我直打颤,但父亲的双手却是那么从容地在捡着煤,我很想上去帮父亲,但父亲慈爱地说:“就在那儿站着,冷得很!”这就是父亲。在父亲将煤尽量地捡回了篓子里之后,我和父亲又一前一后地沿着那条回家的路走去……
多年过去,家庭环境发生了很大的改变,家离矿区近了,也烧上了瓦斯,父亲挑着煤担子那摇晃的身影和我早已淡出了那条路。如今,父亲已经退休多年了,然而,每当一家人坐在一起谈到家乡,父亲总不会忘说说那条路,摆摆留在那条路上的事,甚至有时回家乡省亲,他还坚持要走那条路回去。是呀,那条路伴随了父亲半个人生,传递和连系了我们一家人的情感与温暖,又怎会从父亲和我们的记忆里隐退呢?父亲曾说:这也叫忆苦思甜吗!
那是怎样的一条路呀!
那条路,就是我一家人永不会忘怀的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