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上大学离家至今跌跌撞撞整整三十年。走过很多地方,遇见过很多人和事,像云聚了又散了,只留下淡淡的痕。但对家乡却是永远的魂牵梦绕,是爱不够的情人,转不完的经筒。
每次回家,激动的心情依旧!
我的家乡有个好听的名字-安福,平安是福,平安福至。位于江西省的中部偏西,江西最高山-武功山就在我的家乡。安福名字好听,却名不见经传。在武功山还没有多少名气之前,每每有人问我的家乡在哪里。我会告诉他们,在井冈山脚下。其实这个脚伸得有点长,井冈山相距安福一百五十公里,没有通高速公路的那些年,从家乡安福上趟井冈山,那也是非常不容易的事。但井冈山确实是我们方圆几百里的标志。当听到井冈山,对方会连连点头说:哦,井冈山啊,革命老区。但我了解到的家乡-安福战乱很少,革命老区也只是沾了井冈山的光。
名字虽然好听,但交通差到只能用"窘迫”来形容。家乡-安福属于典型的丘陵地貌,地势崎岖。除了往市府-吉安方向略微平坦,其它三面全部被群山围抱。红土地土质松软,土层很深,遇雨就烂。烈日暴晒之后,土层又像被刀割过,皲裂出一道道的口子。几条对外的主要公路年年修,年年坏。被车子碾过之后,深一道浅一道的。性子急的驾驶员会一边开着,一边怨。开着开着,眼睛里都可能会喷出怒火来。
家乡仅有的一条高速公路就像是在打擦边球,离县城足足有十几公里远。嗯,是的,家乡还有条铁路线。本来计划修到井冈山。后来计划搁浅了,成个条断头铁路。铁轨锈迹斑斑,难掩沧桑。早些年,这条铁路还是给家乡带来了出行的一种选择。但现在客运早已停运,只有不定期的货运还让人们猛然想起当然轰隆隆热闹的场面。
家乡溪流众多。流入泸水河后,一路向东和赣江汇合。弯弯的小河水浅滩多只能当做风景欣赏,成不了规模水运。
家乡的交通是个痛点。但家乡的美不是我恭维,那是大美。偶尔和外地的朋友开玩笑说,如果把我家乡的美景随便搬一点到上海,或者其它城市附近,那游人绝对络绎不绝,绝对赚足眼球,赚够钞票。这当然是玩笑话,同时也是对家乡美景藏于深闺之中的无奈。
家乡的美景以西路为最佳。随便一条小溪,溪水清澈,鱼儿嬉戏。以田野为近景,配苍翠青山为远景,那足以让人觉得美不胜收。特别是1918米高的云中草原武功山确实值得游历。虽景色无奇,但山峰巍峨耸立,云雾缭绕。云雾之中,景色忽明忽暗,恍入仙境。爬到金鼎一览众山小,看日出云海,观日落逍遥。手捧星月,与嫦娥私语,听先贤布道。山空人静,让身心处于世外,让山风洗涤心灵。美哉,乐哉!
再去羊狮慕看悬崖绝壁万尺深,看千年古树青春曼妙依旧,看野花漫香于野,孤芳自赏。先坐3.5公里的缆车上山。隔着透明的箱体往下望,乱石嶙峋,树影丛丛。偶尔有风晃动缆车,让人有飞身坠落的慌张。在羊狮慕的绝壁半腰上凿一栈道,蛇形蜿蜒于群山之间。游走在栈道上,感觉像脚踏祥云,赏山奇峰俊。云雾轻舞衣袖,聚拢了就像戴着面纱的美人,望不穿,看不透。挥洒开来又是一幅任人臆想的水墨山水画。
游玩累了,可以去到武功山脚下的温泉,伸展开四肢,释放身心的疲惫。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念,就这么静静地躺着,看白云悠悠,听山泉汩汩。
这样完美的人生无出其右。悠哉,悠哉!
今年国庆又逢中秋,双节共欢,其乐无穷。再加上年初大年疫情封城不得归。现在终于逮住机会一抒思乡之情。回家乡的人们自然比往年多了许多。一天,高中同学相约聚在一起。杯盏交错之间,大家相聚言欢,嬉笑当年的青涩和懵懂。回忆当年,虽然衣衫朴素,稚气满怀,但洒脱脱生龙活虎,不惧风雨。
那些个青葱岁月啊,家乡就是缠绕在身上的藤蔓,太牵扯,太负累。所以斩断了,摔在地上,义无反顾地远走他乡。那时候听到的,感知的就是他乡的机会多啊,月儿更明啊!走出去了就一定有一番美好的天。这家乡泥泞得都能挤出油的道路怎么能让自己走得顺畅。所以当年我挥一挥衣袖,再见了,家乡。
看着老同学们谈笑风生,不问春风,却春风得意。想想这也是我们七零后应该有的风采。仕途最后的冲刺,人生最灿烂的出手一搏。要不然,一切的美好都要锁进抽屉成为记忆,只有在没人的时候说给自己听。
有一天,突然得知同学的父亲因脑溢血猝死。大家在微信群里都默默地送上了哀思。老同学我们知根知底,但老同学的父亲,我们很少有人熟知。相互间说道的时候才知道,他父亲是一位老教师。同学的父亲是什么样的人,我们不去深究,毕竟是我们的父辈。但陡然间,望着一头头的草木灰色,或者头发干脆没有踪迹的男同学,还有那些个年少时不施粉黛,但体态轻盈,容颜姣好,而今却都眼袋饱满,皱纹如刀痕的女同学,我内心底难免暗自伤感:我们也在渐渐地老去了。
还有一天,我们在饭桌上举杯祝贺几个女同学光荣退休。说笑间,大家突然静默。一股悲凉的风从后背直透前胸,像是有声音在嘤嘤呜呜地呜咽着:我们都在渐渐地老去。大家都没有明说,但秋风知道。
和父母坐在客厅,母亲示意着我和老父亲聊聊天,拉拉家常。我坐在老父亲身边,听着老父亲絮絮叨叨地讲他过往的精彩。老父亲讲述的故事我已经听过了很多很多遍。我不敢多言,只是静静地听着。父亲说到兴奋处,我还会帮着父亲提词,加料。说得高兴了,动情了,老父亲会手舞足蹈,就像回到了他年轻时候的样子。
望着窗外,桂花香浸漫过纱窗,香进我的鼻。零零落落的秋雨应该已经停歇了。父亲还在热情洋溢地讲述着。从他的身形,我仿佛看到多年以后的我。我在想着:如果父母高堂驾鹤归去了,如果亲情和友情都像星光散落在四方,我的家乡还会有我来来回回奔走的身影吗?
又见家乡。心随人归, 梦里相随!一梦一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