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和的月光沐浴了寂静的村子,又像旷野的雷辟头盖脸地笼罩大地。皎洁的月亮粘满色彩,平添了皎月的银辉。夜幕阑珊的村子更加宁静。
家枫放下碗筷,轻轻地掩上门走出去。
春夏交替乡村风景秀美,处处裹上浓重的绿装。村子深藏于绿色,像一粒粒棋子井井有序。村南是平坦坦的旱地,一条溪水从这里经过。月亮下的山丘起伏连绵轮廓模糊的波浪,像睡美人。村东是肥沃的稻田,宛如相依相伴的挚友。
村口有口池塘,是村子最近的水源。池塘有两个足球场般大,平悠悠的池面像面镜子,微波荡漾。池塘里养了很多鲢鱼、鲫鱼和鲤鱼,有人将池塘承包了,但一年到头也没见多少利润。夜间的池塘,有鱼在水面追逐,嬉闹,偶而溅出汪汪涟漪,那是鱼在呼吸。
青蛙在草丛发出呱呱呱的叫声,声音响彻池塘四周的旮旮旯旯。惊蛰的脚步渐行渐远,蛙声肆意地喧闹预示炎热的夏天如约而至。
夜风拂过家枫脸颊。明晃晃的月亮,给他柔柔的麻酥酥的清凉,仿佛置身于一条清澈的河流,心如止水。他有些忧戚,青春骚动的年纪去城里,那种激情,那种心底原本翻滚流淌像泥石流一样的欲望,随着多年打工生计的漂移而沉淀。曾经做过好多的梦,家枫想发奋地读书,或是出外赚更多的钱衣锦返乡。终因贫瘠的现实而奔波。
村子里种田的人并不很多,踩着月色行板的人寥寥无几。时节在即的稻田里,有人夜耕。春播一粒子,秋收万担粮,这是与泥土打交道的人的欲望和期盼。
田里的犁痕一圈圈地环绕、盘旋,像一幅涂鸦的沙画楚楚动人。掀起的泥土吐出芳香。家枫嗅到泥土的味道,深深地吸着、嗅着。脚下踩着朴实的泥土,人仿佛立在变幻多彩的镜面。
水田的土坷垃上有青蛙在跳跃。城市很难体验这般意境,更难享受这般恩赐。即使有青蛙叫唤,很快被喧嚣的车流声淹没掉。还是乡村田野动容。空旷的夜色有蜂拥俯视闪烁的繁星,远的近的池塘的沟底的,只要有水流动,就有青蛙歌唱。呱呱的叫声,响彻夜空。
土坷垃上冒出一根葱绿的小草,绿得吐着水滴。毅然顽强的小草,被犁掀起又被泥水浸泡,仿佛在对家枫低唱:我是一棵小小的绿草,深深地埋在泥土之中……嫩绿的小草没有因泥水的浸泡而消沉,而是决然地迎风疾长。根茎终是没能逃脱泥水的磨砺,渐渐披上黄衫。又坦然接受一切,有一天会化作无公害的有机肥,肥沃了禾苗。
繁星眨巴眨巴眼睛,无声无息地俯视家枫。屈膝盘坐石板的他,心想这炫丽静谧的夜色是为他而置。
那天,工友晓波约家枫去爬山,说是爬山能增加肺活量,用喘息声能置换粘滞在肺部的尘气。家枫婉言谢绝:“去蹬山峁淌湖水,还不如买张车票回村里独享大地给予的清新,与芳香为伴,让清晰的气息润肺不更好吗?”家枫不愿白花这些冤枉钱。农村种植产业随着调整,村里人想得最多是如何去城里赚更多的钱,回村盖栋楼得瑟。
一只青蛙游过来,大胆妄为地蹦上田埂跳上家枫的衣裤。站在衣裤上的青蛙,是只成年蛙,随即唱起呱呱地歌声。它每叫一次,眼睛两侧顿时鼓起两个大大的“气囊”。气囊随着叫声起伏。家枫想伸手去捉。敏捷的青蛙瞧着突遇其来咄咄逼人的袭击,叫声随即戛然而止,纵身一头扎进田里溜之大吉,再也不显身影。
蛐蛐躲进渠沟的草丛,吹出华美的乐章。工地上也有蛐蛐,叫出的声音和唱出的蛐调很不纯真,是个哑嗓子像是脱了水分。村子里水源丰富充足,蛐蛐可以废寝忘食地唱,可以自由自在地喝,唱出的歌声润泽悠扬。
夜渐渐深了。寂静空旷的田野,缓缓升高的月亮,好象漂在水面的一片羽毛,格外柔软、耀眼。蛙声此起彼伏,蛐蛐娓婉低咛,星星和月亮点缀了银河系的长河。循听满地飘然的蛙声,家枫心里涌动着欲望,真想找根指挥棒为天地万物奉献一场经久不衰的午夜小夜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