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常喝茶的人,能够从袅袅水汽,沉浮细叶,苦味回甘中品出人生况味;经常听戏的人,能够从戏子的拂袖低眉,得失荣辱,爱恨情仇中体悟到世态炎凉;经常行于文字的人,亦能够从他人的情怀与心境中,感知到自身的种种境遇。一旦将情感倾注于某样事物,那么此物便有了灵性,富于变化。
它可以是你得意时的一份豪兴,失意时的一间驿站,孤寂时的一个诤友,恬淡时的一片闲情。因为它是物,所以简单纯粹,真实可感,亦因为它是物,所以能够伴你朝暮,共品人生而无怨悔。也许我们会厌倦尘世繁华,人情冷暖,却难以拒绝此份不离不弃的默然相伴。
以前不解“恋物”,直至与文字邂逅,并相依多年,才逐步感知到那份难以割舍的情怀。初时,只是简单的将心绪随记下来,渐渐地,无处言说的心事,悄然流淌的柔思,也愿在文字中妥帖安放。
有时,它像一个默然的倾听者,无论你以怎样的方式进行倾诉,是语无伦次,滔滔不绝还是只言片语,它都会耐心聆听,懂你初衷。有时,它又如一个高明的讲述者,将斑驳的往事,零星的记忆借着过往的风,传达给你,虽不经意,却直抵于心。世事纷纭,人心亦有着千丝万缕,恋上文字,也许便是恋上了一份纯粹,一份妥帖。
无论是讲述自己的故事还是他人的故事,心有依托总是好的。一位朋友很喜欢写作,一度将文字视为人生理想,直至处处碰壁,方知梦想遥不可及。今日他痛心疾首地说,文字伤身,再也不愿在文字上耽搁时间。殊不知,一旦在美好而纯粹的事物上压上了沉重的行囊,强烈的欲求,便再难持久。
我没有给予他任何宽慰,而是淡然一笑。若是真正地喜爱文字,我相信,他定然不会决然离去,文字从来不会欺骗谁,只有飘忽的人心,才会负了彼此的誓言。虽然文字未必能够带给你财富,却可在浮躁中予你清凉,疲累时借你依靠。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文字亦然,不求措辞如何出彩,表达如何奇异,只要倾注过心力,流露过真情实感,便能够感知其间的绮丽。恋物与恋人颇为相似,都需要诚然相伴,以心相对,纵然时境变迁,也莫让一路的风尘沾染了那份情感的纯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