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的年是个怪物,放鞭炮是为了吓唬年的,但心里却没有丝毫的恐惧感。想到过年才能吃上那顿饺子,穿新衣裳,自然令我们无所畏惧还心有喜悦。于是趁机多要几毛钱,买挂小炮宝贝似的挂在肩头,舍不得一次放完,象拆麻花辫子样拆开绞在一起的绝捻,单个放,啪,每一次鞭炮响起,那种神气劲儿如同升腾的云飞到了九天云外。
喝了腊八粥把年数,辞了灶年来到。在这些仿佛专门为猴急的孩子们编的民谣中,大门上终于贴上了新春联,洁白的窗纸上多了新窗花,家家户户响起了剁饺子馅的声音,猪肉馅的,羊肉馅的,还有豆腐馅的,照例还放上几枚硬币,谁吃了一年都有好运气。
那时所有的娱乐节目,除了踩高跷,锣鼓队,就是村里要唱几天大戏,村里的学校做了戏台子,大戏开场如同赶集般热闹,忙碌了一年的乡亲们一身一脸的喜气,听大戏走亲访友。
这时,空气中充满了颜色鲜亮的声音:竹管小哨声调清脆,与泥老虎鲜艳花朵般的吼声此起彼伏,各种小吃的叫卖声,似乎也是满是香甜甜的味道了,诱惑着小孩子们手里攥的紧紧的几角钱。
上灯时分,一家人围坐炕头,油灯高挑,大人们喝白酒,我们也获准了喝一些酸酸甜甜的酒样儿的水,甩开腮帮子吃那些一年也吃不上几次的鱼和肉。临近午夜,气氛开始神秘起来,点上大红蜡烛,焚起三炷高香,长辈们依次对着供桌上先人的名讳跪拜,小孩子们也要最后近前跪拜。如此一番之后,小白鹅儿般的饺子便扑扑棱棱下锅,屋里便满是乳白的雾了。豆秸草,棉花柴在灶里发出噼噼啪啪的动静时,大街上的鞭炮也开始响了,声音蹦蹦跳跳的进入我们的耳朵,一个声音未及撤走,另一个声音又急急地闯进来,象是我们盼年的心情。
美美的吃了饺子,换了新衣,在贴身的小褂布袋里掖几张新到足以割破可耳朵的压岁钱,我们点上了那盏气死风的小灯笼,一会儿有更重要的事情要我们去做:拾炮仗!
几个小孩子们在门前的大榆树下碰了头,大人们开始拜年时,我们也出发了,在每家每户门前红红白白的鞭炮屑里搜寻那些尚未放响的炮仗,如同拾散落在麦田里的麦穗,聚明的夜色中飘荡着我们的欢笑。
现在的年,在形式和内涵上都有了很大的改观和不同,但年所有的那种看不见的力量,依然在每个人的心里都鼓着一股劲:就是回家,就是盼着一年更比一年好。年这个春天的节日,吉祥的时刻,有那么多人为岁月贺岁,远比我们想象和描述的要强大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