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意恩仇、侠肝义胆是无数人少年时的梦想,可是无法贯彻到底或早就忘却这一梦想的人也是数不过来的。在《水浒传》中,施耐庵就着重刻画了一个英俊潇洒、艺高胆大、快意恩仇的人物――武松。
武松出场时,可谓是落魄至极了,他在柴进府上受冷落,又患了疟疾,寒冷的冬夜里在走廊上独守一锨炭火,为命运的不公而悲愤。就在这时,柴进府上又偏偏来了个什么贵客,几个人在温暖的室内喝酒吃肉不叫上他就算了,那什么贵客居然还来踢自己的火,面对这种找茬行为武松怎么可能忍得了?忍不了了!那就一声吼,挺身而起,破口大骂。而他这一站,便改变了他的命运。话说当时宋江也吓得不轻,但当他定睛一看那人的外貌,只见火光中:他的身躯凛凛,相貌堂堂,一双眼光射寒星,两弯眉浑如刷漆。胸脯横肉,有万夫难敌之威风;话语轩昂,吐千丈凌云之志气。宋江心想:好一副英雄的相貌!因此与他结为兄弟。武松人生第一变,因他的相貌。
辞别宋江后,他到了景阳冈酒馆,迎来了第二变。当时天色已晚,店家劝他别上山,有老虎,他以为是骗他,不听,还逞能喝了整整十八碗酒。结果在山路上真遇到了警示牌,却碍于面子,硬着头皮上山,又硬是赤手空拳将老虎给打死了,因此名扬四海,当了都头,威风至极。他迎来了人生第二变,因他的武艺。
可是,当他人生走到最高点时,便要开始回落了,且现在多威风,以后就有多狼狈。
命运给了他当头一棒。哥哥死了。一切都如此突然,让人难以相信这竟是事实。在亲情面前,武二疯狂了。他开始到处搜查哥哥的死因,以致废寝忘食;但他又冷静无比,软硬兼施逼供何九叔,得知真相;同时他又天真至极,以为这官府真会还他公道。因此,他又疯狂了,祭杀潘金莲,斗杀西门庆,从此成了杀人不眨眼的头陀,成了命运多舛的行者。
如果说大郎之死是命运不公的话,那他人生第二落便是他性格缺陷导致的了。他极为爱慕虚荣。怒杀潘金莲后,他沦为阶下囚,但在张青夫妇面前,他自报家门:“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都头武松的便是!”都成了囚徒,还自称都头,他是有多自大爱面子啊!在鸳鸯楼将仇人杀死后,他以血书墙:杀人者,打虎武松也。意在让自己名扬四海,他爱面子更体现在穿着上。返乡时“一领新纳红袖袄,戴着个白范阳毡笠儿。”当都头时,衣着鲜艳,一身鹦哥绿。打蒋门神时,早起洗漱,穿戴整齐。杀人前,也要换上新衣服。如此讲究!
而让他真正落草为寇的,却是他的快意恩仇。他在牢中蒙受施恩照顾,因此当施恩有麻烦时,他毫不犹豫出手,打了蒋门神,成了黑社会的一员。这一报恩,是伏笔。后来飞来钱财,武松得张都监赏识,却不知是陷阱,被陷害成了死囚。在押送的路上,他开始了复仇。大闹飞云浦,血溅鸳鸯楼,仇恨使人面目全非,使武松成了草寇,使他断绝了一切幻想。
上了梁山后,他又变了。如果说上梁山前,他只是变了身头陀的衣服,心思仍在过好日子上,那他上山后,在鲁智深的熏陶下,他从内到外都成了一个行者。他不再同意招安,不再注重穿着打扮,也不再注重美色,只想独守梁山这一清静所在,此外无欲无求了。但上天仍不放过他,他虽不愿招安,但这一想法只是继承自鲁智深,在宋江人格魅力的感召下,他的想法又变了,走上了招安之路。由此可见,他性格的又一缺陷:没有主见。正是这一缺陷使他真正心如死灰――他断了左臂。他的兄弟张青施恩战死了,他的兄弟鲁智深坐化了。曾经快意恩仇、神挡杀神的武都头,成了心如死灰、已成废人的武行者。从这一点上看,武松的一生,他一丝不挂来到人世,又一分不拿离开人间,不带走一片云彩,却带走了无数人命。他曾有过加冠加冕的荣耀,有过荣登朝堂的美梦,有过调戏美女的风情,有过明察秋毫的精明,有过义薄云天的壮举,有过名震四海的威风,也有过杀人不眨眼的狠毒,有过大仇得报的快意。可是,最后他拥有的,只是残破的身躯,二手的衣物,随风消散的心火。
天伤星,伤天者也,此生必有伤天害理之事,因果报应,血海深仇,必加诸身;天伤者,伤心感天者也,此生必有伤心至极之事,声震九霄,因得感怀上天,令其作星辉而诉苦,光照万世,悲流千古。
一无所有,从始至终,却又都曾有过,永不能忘。把这一生的经历凝成佛法,这便是行者吧。此身行于天地间,此心悟于乾坤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