鲸落无声,养育深海生灵;乌鸦反哺,愿以温情相报。
——题记
“古屋寒窗底。听几片、井桐飞坠。”炎子醒了,只见母亲已煮好了粥,开始了一天的工作——刺绣。霜飔吹裂了母亲的手,但做起刺绣,母亲的动作依然那么灵巧。她娴熟地穿针、分线,一气呵成,家门外的摊子,那一张张绣布,就是从母亲手中绽放的繁华。母亲坐于摊前,埋头刺绣,不时抬头张望,等待顾客上前。炎子依偎在母亲身边,盯着母亲手中的花针。街上行人稀少,更无人理睬这不起眼的绣布摊。偶尔地,一人走近,拿起一块 “花好月圆”的绣布,手抚着针脚问:“这个多少钱?”“2尺布票。”话语未落,顾客已走开。炎子看见母亲的头低了又低,眼角有凄清的晶莹,她转过身拭去眼泪,炎子怯怯地扯着娘的衣角,喊了一声“娘!”娘转过身来,用被针刺破手指头的手搂住炎子,带着笑意:“没事,娘会想办法的!街头的桂花开了,娘给你做桂花糕。”这一瞬,竟在炎子心中定格成一幅美丽的风景,炎子的眼圈红红的。在幼小的炎子心里,娘是有办法的人,生活再苦,娘也会让他过得开心。
岁月如轮,炎子已近天命之年。这一年里,炎子当上了石板厂厂长。一个月后,将是母亲古稀之年大寿,炎子打算亲手给母亲做一张木椅。因为炎子曾多次听母亲提起当年刺绣时坐的木椅,那是炎子的父亲做的,母亲说那张椅子坐着心里踏实,可惜时间久了,椅子坏了……说干就干,多少阒寂之夜,寒月挥洒清辉之时,炎子的孙女,总会看到一个满头如月色白花的长者,在庭院里那几棵竹树下,伛偻着瘦削的身躯,劈材磨木,专心致志地敲打着钉子。他的手臂青筋隆起,淋漓之汗已湿透了衣衫,月光肆意的跳跃在他含笑的神情里。炎子的母亲一向喜俭朴不乐奢华,大寿那天,大桌大宴没摆上,她只是手执蒲扇,坐在儿子亲手做的木椅上,一脸满足。炎子如小孩般手舞足蹈地报着喜讯话着家常,母亲不语,只是幸福地坐在木椅上,脸上洋溢春光。炎子的孙女,蓦地发觉,炎子母亲脸上的幸福,竟与炎子做椅子时的神情神似。两个画面重叠交织在一起,成为孙女眼中美丽的风景。
“数声鶗鴂,可怜又是、春归时节。满院东风,海棠铺绣,梨花飘雪。”在那个暮春时节,炎子的母亲走了,炎子没有流泪。送走她的那一天午后,炎子心绪繁杂,力尽精疲,酒入愁肠,躺在母亲生前睡过的床上,双眼一闭,便陷入梦河。炎子的孙女走到他的身边,突然,她看见炎子嘴角扬起,又忽地睫毛一颤,泪珠滚落而下,口中喃喃呼母亲。或许他梦见儿时在小巷里,和母亲玩捉迷藏……但恍惚间,他却再也找不到他的母亲了,巷子里只留下他怅然若失的身影……暖阳透过百叶窗打在他的眼睑上,眼角的泪滴折射出的是失去母亲的悲痛,是对母亲的哀思。此情此景,令人动容。而炎子对母亲深藏于心底的爱,也是孙女所见的悠悠年华中一道最美的风景。
生活像一块白布,炎子的母亲、炎子手持亲情的绣线,在上面绣出了美丽的风景。孙女也将接过他们手中的针线,继续演绎这样一份美丽与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