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
记忆之隅留着这么一个故事,大意是说,所有事物经过光阴的洗礼,都会走向或喜或悲的结局。有一部分美好的东西会作为时代的经典得以永存。这种东西,被称之为粹。
粹,是一个时代的缩影,是历史的本真。
青花
在遇见青花瓷以前,我并不相信世上存在着“一见钟情”。
如雪的瓷胚上,蜿蜒缠绕着千年的藤蔓。素净而淡雅的青花瓷,褪去了花团锦簇,也不沾染分毫故作的清高。虽说生于火焰蒸腾的窑窖,她却更像是濯于清涟;即使是由泥而成,她也会令人想到是一泓清泉的幻化。
那么温婉,那么淡雅,如同邻家女孩并不令人惊艳,但可以印在梦中的柔柔一笑。青花的美,就是如此。
青花源于数十世纪前的唐代。当时的她,与后世有着相同的清秀、同样的气场。略有不同的是,可以映出一双明眸的白底上勾勒出的,是那样难以形容的一份时代的气势——不是元代的洒脱,并非明代的精致,没有清代的飘逸。那个时期,她所呈现的恰是与大唐相符的气度,是一种轻盈出尘的大方姿态。
尔后,青花娉婷地走过了千余个春秋。她如玉的温润非但没有逝去,反而在岁月的打磨中,映射出别样的色彩。白得纯粹的底面上洇出了山水迤逦,洇出了烟雨氤氲,洇出了花草摇曳,也洇出了一个女子清癯秀丽的面容——那位女子的名字,是青花瓷。
丝竹
从小背诵的《三字经》中有一段话总是让我心醉:“匏土革,木石金,丝与竹,乃八音”,还有《礼记》中“德者,性之端也;乐者,德之华也;金石丝竹,乐之器也。”的记载,无不说明,“丝竹”是一种极为美好的物品。
尽管历史上无数末代皇帝的荒淫无度中必然有“丝竹之音”的参与,但这无法污染“丝竹”的干净。“丝竹”的干净,深深渗进了她的音质、她的外表、还有她的灵魂。
丝竹中的二胡用一曲《病中吟》描出了社会底层无尽的悲凄;古筝曲里清新优美的《春江花月夜》现出了一个月色皓洁的江畔之夜;一首《十面埋伏》运用琵琶的“起、承、转、合”绘出了曾经的西楚霸王被困垓下的图景……看似纤弱的丝竹竟能如此复杂和灵活,着实令人惊异。
弹、拨、摇、扣、抹、拂……丝竹的圆润,丝竹的舒缓,丝竹的激扬,丝竹的沉稳,丝竹的典雅,丝竹的灵气……丝竹弹奏的曲调被藏在了时光深处。
而我们,是在追寻永恒的丝竹,还是在追寻丝竹的永恒?
绫罗
在旧时,能拥有一件绫罗制成的衣裳,成了多少少女美丽但无法实现的梦想。
自己也曾幻想着可以穿上一件白荷般颜色的绫罗衣裙,让顺滑的丝绸轻抚肌肤,在丝绸那令人倾心的清冽中站在初秋微寒的晚风里,任衣袂飘飘。
一匹上好的绫罗所反射的特殊光芒,照耀了那个时代无数狂热迷恋绫罗的外国人,也照耀了纺织它的能工巧匠大地般金黄色的面庞。
一匹上好的绫罗所独有的光滑质感,抚摸着多少帝王嫔妃无上尊贵的脸颊,也抚摸着多少编织农妇满是皱裂的掌心。
一匹上好的绫罗所带来的华丽光影,装点了各国王室奢侈的王宫,也装点了多少贫苦少女可望而不可及的梦境。
绫罗是那样贵重,它是封建社会等级划分的工具之一,但它又是那样优雅绚丽,柔软到令人不忍心触碰。
而在几千年前的古罗马,街头巷尾正在热议东方一个会纺织精美绫罗,古老且神秘的国度。
她是丝国。
丹青
“意存笔先,画尽意在。”这句话通常用于形容技艺登峰造极的丹青作品。在我的印象里,丹青,是意象、心和手的融合。
四尺见方的宣纸展现于眼前,起身、提笔、泼墨、挥毫。望墨落生宣,品画间千秋。王维的笔起笔落间展现出一个水墨江南,黄公望的细细推敲勾勒了一幅富春山居缺憾的完美,徐悲鸿的满腔热血挥洒为数匹奔腾向前的骏马,李思训的遒劲笔法绘制成“金碧山水”不可复制的曼妙……
丹青,是情感的凝结。
不比油画的奔放炽烈,丹青细腻而冷静地亭亭玉立于画坛,俨然一朵难得的奇葩。宛如旧时的优伶,唱腔优美,面容姣好,却不慕名利。
不过,丹青不在乎。丹青的美是给自己赏阅的。缜密的感情,清丽而温婉,丹青做自己的“悦己者”。为自己而美丽,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心态。
落
在博大精深的汉语中,“粹”的意思是精华。
青花、丝竹、绫罗、丹青,这些“粹”一直在人们的视线中,从未淡去,永不褪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