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下秋雨了,虽不大,却能浇透我的心。
纷飞的雨丝把我带到二十四年前,那时我在溆浦一中读高中,一个周末也是这样下着雨,我在家里写作业,家人各自忙着。写完作业,我照例吃中饭,却发现妈妈不在家,于是问爸爸,爸爸说:“你妈妈有事去了。“’但有什么事呢?”爸爸无法告知去哪里干什么,我也只好作罢。下午三点了妈妈还没回来,四点了还没有回来,五点还没有……爸爸已把晚饭煮好了,我和弟弟不想吃饭,一定要等妈妈回来。
望着窗外的天空,因为一直下雨,天黑得特别快,我的心格外焦急与害怕!妈妈还没回家,到底去哪里了?去哪里了?无数个答案纷至沓来,我不敢再想,外面的黑网越来越大,弟弟竟然呜咽起来。
“傻瓜,妈妈回来了,快吃饭吧!”披着蓑衣,带着斗笠的妈妈进门了,手边还提着一个小桶子。此刻,我什么都明白了,原来妈妈为了我下一周的生活费,冒雨捉泥鳅去了。“妈妈,快换衣吃饭吧。”我准备去接桶子,妈妈却攥得紧紧的。“还是等妈妈来吧!”接着,她小心翼翼地给泥鳅换了两次水,把他们移到缸子里,最后换了衣服来吃饭。“今天有点运气,下雨没几个人去翻泥鳅,才一会儿功夫就捉了四五斤…….’妈妈兴奋地说着……前几年,爸妈生病,接着我因病休学一年,沉重的药费以及我的营养费,让一个殷实的家庭很快亏空起来。一年前,哥哥高中毕业因贪玩没考上大学,此时我正好被一中录取,到底是我读一中,还是辍学让给哥哥复读?两个孩子都读书家里根本负担不起。乡亲们都赞成让哥哥复读,说女儿长大嫁人是人家人。可最后爸妈却让我读一中,我心里很是感激,他们摒弃世俗的偏见,哥哥从此去打工了。那一年爸妈把多余的口粮一担一担挑到集市换成我的学费,现在母亲正为我的生活费张罗着……在昏暗的灯光下,可母亲那瘦弱的身子,她那被雨水和汗水浸湿的头发,才四十几岁就满是皱纹的脸,以及那因病而缺了一节的手指,被照得清清楚楚,我无法控制自己,不争气的眼泪涌出来了,为了不让他们,尤其是母亲看见,我来到厨房喝水,把眼泪和着水一块灌进肚子。我暗暗发誓:一定努力读书,别让母亲失望!
三年后,我成了家乡第一位女大学生,父亲好像不满意我的学校,母亲却很十分欣慰。又是在秋雨中,母亲为了给我筹集学费,那湿漉漉的身影一连几天四处晃动。
几年后,我成家了,为了让我安心工作,母亲不怕辛劳,主动来给我带孩子,秋雨中接送外孙女,买菜……消瘦的身影在马路上来来去去。
岁月无情!孩子一天天长大,孩子的外祖母——我的母亲,却一天天消瘦,老去!
2005年的秋天,又是一个下着雨的秋天,母亲冒雨给我送柑橘。当时我还唠唠叨叨地说,家里桔子多得吃不完,不要送了。母亲说这是最后一次送,谁知,那竟成了譏语,母亲三个月后竟得了肿瘤,消瘦不止。在县中医院临走的前一天,母亲还乐观地拉着我的手,感谢我给了她第二次生命,因为医生说,再过几天她就可以回家了。哪知第二天,母亲悄然离去。母亲是回家了,像那风中的落叶,她回到了那个没有秋雨,没有劳累,也没有任何苦难的家中去了!
“风吹落叶何悲情,留下新芽痛彻年!”
母亲走了,她淋过六十年的秋雨,走时却没有秋雨,因为那是隆冬。
“妈妈,该吃饭了。“女儿叫我。此刻,雨已停,阳光出来了,可我心里的秋雨却一直在下,永远也下不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