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花开花落花满天”的缤纷是为一生拥有过的而感恩;那么“任地无情也动人”的叹喟是为一生经历过的而抒怀。
窗外桃花帘内人
钟爱花开是从小时候开始的,那份沁人心脾的芬芳带给生活温馨的味道,让我对蕴藏着新奇和刺激的陌生期待不已,时常守候在窗前,听花开的声音,这时总让人想起那一个个奇妙无穷的故事。青石埂下的奇缘,天上人间无所不在的夜话,一部凝固在泪痕斑斑墨香缕缕的绢帛白纸之上的“飞花逐水”演义史。但幼小的我并不觉得“万艳同杯”悲得合理,“千红一苦”哭得适当。而万艳千红,总是我所喜欢的花开,并不是注重那个“悲”或“哭”的结局,只是更憧憬于因花开而墨香四溢的情怀及大观园中红楼儿女无欲无妄的生活。
记忆中的童年是在一盏油灯燃着夜的激情中度过,我一次又一次催着让爷爷讲《红楼梦》,我知道每当花开之时,诗的神韵会泛起在那么多红楼儿女的嘴角,而爷爷总会抛弃席卷而来的睡意,一指一顿、津津有味地用师音特有的风度诵读、讲解。那种抑扬顿挫的语调让我憧憬于一位教师的梦想中,此时我是爷爷最忠诚的学生。
在每一个无眠的夜里,我如信徒一样守候一些花开的名词,而爷爷总以当年雄霸讲台的神姿在讲说中激动复激动,我却为红楼儿女们痴迷又痴迷,时间在我们怀抱着文静的经典中悄然而逝。窗外,轻风徐来,花香不兴轻柔,眷夜一派繁华。“窗外桃花帘内人”。爷爷又笑嘻嘻地手捧一本《红楼梦》,老年的寂寞离他如许遥远,我的睡意是如许的遥远。
孤标傲世偕谁隐
时间可以剥蚀生活中堆积的很多意象,把人生的真谛留给我们,使所有的回忆,甜而稳妥,就像花谢后苍凉的回味;甜而怅惘,像梦醒之后忘却的忧伤。在时光的国度里,落花让人易懂得繁华终成梦、云烟转瞬空,但那并不是花落的本然和启迪,而岁月贪梦,攫走了我心中开花的那份灿烂,从此开花成了一种带有回忆的参照,参照着窗轩以外的事物。因为如今再也没有人为我讲那么多红楼儿女的故事了。时隔数载,“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云两不知”,我开始为未完的梦继续追索,为那未完的故事赋予生活的注解。
是在那个菊花芳郁的日子里,我踏出书屋的门,突然那一群圣洁、肃穆、淡雅的花儿撞入我的眼帘,看到它们被秋日抚摸得金光四放的脸,显得越发幽雅静谧,一种从未有过的满足、兴奋和欢乐摄住了我的魂魄,这样特别的境地中蓦然回首,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噢!不是在《红楼梦》中吗?这个花中隐士的谦谦君子——菊,多少个夜晚骗去我和爷爷的睡意。而那藏在心底更具有深味的是:《咏菊》幽怨了林潇湘的多少泪水,“满纸自怜题素怨,片言谁解诉秋心”;《问菊》又感慨了她多少的愁情,“孤标傲世偕谁隐,一样花开为底迟”,而又有多少思情尽蕴在“醒时幽怨同谁诉?衰草寒烟无限情”的《菊梦》中呢?
心中默默地惦念着,突然感到生活是多么的隽永,竟让我有种用感恩筑造繁华、用经典搭建永恒的冲动。慢慢地胸臆里澎湃的全部惊奇与叹息,复又悄然浸渗在那凝重的开花声及那艰涩曲折、雄奇悲壮的古书中。炫然花开参照着我归于平静的的微笑,也许这才是真正的生活,是在联想与现实的交替中带着感悟和感恩走过一个接一个的清高的人生意境。
解语何防出语时
循着一个传统的习惯追索心中的疑惑,感动于一个个花声鼎沸的日子,依稀是那:白海棠、菊、红梅花,更有“点点飘江零”的桃花,在我的生活中点缀着那份甜蜜的怅惘,涂洒在这图腾,我轻轻打开书,期盼于思绪渐渐消化文字后的涅磐。
朋友说我的生活很简单,可遗憾的并不是生活平凡与简单,而是我们有时选择了一个粗糙而又平庸的时代,流行歌曲击碎了开朵的声音,摇滚乐颓废的调子主宰着心无所系、魂无所依的人,以往静谧和详的夜充斥了太多的七彩霞霓,但我想生活可以简单,可以平凡,但绝不应粗糙、甚至平庸,何必让自己的心像一枚打满邮戳的邮票,为找不到投寄的地址而逐尘随俗呢?
我依旧深恋于花开花落的世界中,虽然该失去的早已失去,可我为倾听过、拥有过,诉说过而自豪,我也会怀着感激的心叩响文本之内的门,将自己搁置在被流行与时尚抛弃的空间内,听“夜来风雨声”想“花落知多少”,时间飞逝似花瓣的飘落,季节中的容颜演绎着月缺花残的经典,花开是画花落是诗,这平凡简单的日子却早已渗透着对生命意义的诠释,“解语何妨出语时”为感恩拥有过而抒怀,再忙碌的岁月,亦不盲目。所以,千万!花开人勿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