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幽蓝的时代,连从沙场吹来的风都沾染了海洋的气息,漫野碧透的灵气如野花绽放,信手拈起一片,落入眸中便成了淡蓝的忧伤,起于青萍,没入云天。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千百年来这句话一直呢喃在恋人唇间,却很少有人想到这出自一名嗟怨的士卒。那是两千五百年前,上天不再吝惜轻灵的才气,随手泼洒下大片大片的月华,落入民间,成就了一段繁华的历史,在那样的时代里,一名士兵的忧愁化作月华织就的红锦,
那时,硝烟弥漫在桃花的呼吸里,四处是征战的诸侯,宋伐陈,卫国出兵救陈,而那躲在暗处的晋国,则兴兵伐卫,铁马金戈,民不聊生,孙子仲率军南征,跋涉千里解决了陈宋的纠纷后,留下一部分士兵戍守陈国,而他亦在其中。
战争是残酷的,身边不断有人永远留在那片浸满了鲜血的土地上,他不忍心想,那里面有他的亲人,朋友,他们一样有家,有妻子,有孩子,但终究是回不去了,
时值深秋,他的战马丢了,那是多少次浴血后和他不离不弃的战友呵,在一次仓皇的撤退中,他却丢失了它。放眼望去,干涸的天空快要下雪了吧。每一次战后,从死人堆里爬出来,匆匆要咬几口死尸身上的干粮,又开始了新的征途,每一天都一模一样,流血,杀戮,日复一日地挣扎着。他不知道他丢失的战马埋骨何处,抑或许远离了这人间地狱,爰居爰处,爰丧其马?我忽然想起那个弃子路边的老妇人,她说:“未知身死处,何能两相完?”一句话,令诗人潸然泪下。
千里之外的国都也许正在经受一场劫难,而他却真切的盼望能够回到那里,每天的这个时候他的妻都会在门口织布,他们的孩子在在桑林里玩耍,他甚至可以想象她焦虑得频频回首,像以前每一次晚归一样,希望千百次的回眸能换来他骑着战马平安归来,可是现在,战争是他回不去了,他说:“从孙子仲,平陈与宋。不我以归,忧心有仲。”他在战火纷飞的时刻,毫无顾忌的想念着她,他担忧着她一个人在家有没有被人欺负,有没有生气,横行霸道的官吏有没有强征税赋,还有他们的孩子,有没有调皮惹她生气。他想回家,不理会这国恨家仇,他甚至不在乎那所谓的成败荣辱。
可是他只能说:“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权且当作一个希望吧,要求自己活下来,只能执念着与子偕老。
然而铁马金戈踏碎了他的梦,前途的暗淡终究是他绝瞭望,“于嗟阔兮,不我活兮,于嗟洵兮,不我信兮。”在死亡面前,一切的誓言都显得空洞无力,他发泄了他的愤怒与绝望,在将军眼里却卑微得如同蝼蚁,战争还在继续,永不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