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号那天我又回家了,真是难得买一次坐票啊,不管长沙到东莞还是东莞到萍乡,一上车我赶紧找我的座位。
我的座位上坐着一位白发苍苍老奶奶,目测没有90也有85,看来她是没有买到坐票了。真不好开口啊,我还是老老实实地站着吧,虽然我并不是个善良的人。没准过下一站站就下了。她的六七岁的孙女在附近的座位飞来飞去,玩各种杂技,时而向她要瓜子嗑。周遭静坐的人都投入嫌弃的眼神。
站了三个多小时,过了两站老奶奶并没有下车的迹象,旁若无人的坐在座位上。看到旁边俩汉子起身要上厕所了,我顺势拍拍老人:您先坐这里坐会吧,您这个位子是我的。“嗯。”
总上坐上了,所有的疲惫都压在柔软的座位上。
两位汉子回来了:老人家,你没位子啊,这位子是我的。
“哦。”老人起身。
我也没打算起身让座,老人又向不远处空位坐下了,我不在注意她了,多看一眼心中不觉多一分愧疚,只是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不知几时几个衣着破旧的中年妇女拿着大麻袋在车间穿梭,“泡面啤酒小吃了哈!”以飞快的语速说着。
别说生意还真不错,虽然她们把1块7的特制啤酒卖5元,4元的泡面卖6元。
坐旁边的一对面色苍老的老夫妻,买了一包麻辣鱼。卖零食的妇女做了几笔小生意见到不远处乘务员走过来了,慌乱的把麻袋使劲往座位下塞,乘务员离她还有两丈远时赶紧装作没事人一样,优雅的看着窗外风景。乘务员走后周围人都调侃着,对面的那个中年男人说,“下次上车要多换换袋子,不要让他(乘务员)记住了,哈哈哈。”
“你跟他说你们出来混口饭吃也不容易,挣不了几个钱。”旁边大姐说。
“是啊,她们(妇女)出来买东西一般不会买终点票的,买一两站坐到终点,不然挣不了钱的。”对面的答。
妇女听到撇嘴笑笑。
听着我对她们胡乱抬高物价又感到一丝怜悯,我摸摸兜里一张十块和三个硬币,早知道走时取点钱,那样也能多买一点东西吃。
我递过去十一块,拿桶泡面给我。
“嗯!”妇女娴熟的递过泡面和折好的5元给我。
我吃着泡面。对面的老妇把头靠在老夫肩上,老夫大拇指和食指申到包装袋里抠着麻辣鱼吃,自己吃一条,给老妇吃一条,自己吃着小的,给老妇挑大的。
这一幕深深触动了我,很感动又很心酸,在还算和谐的车上显得很不应景。
在他们细细的谈话中我的知他们是送孩子上学的,“九江是个好地方,他在那里会不错的。”依稀似乎是这么句。
“您孩子也在九江读书啊?我是九江学院的!”我插了句话。
“对啊,这几天开学,这不来送了。”
然后我侃侃说在九江怎么不玩几天啊,去庐山没啊,他儿子在哪读啊,专业啊,专还是本啊,如此云云。
他说儿子在那以后有机会啊,或许像我这般年龄的孩子更对世界充满好奇,想去更多不同的地方。
我说:到时发了学生证,和学生证一起交十块钱交上去贴好磁卡就可以去火车站买半票了。
“哦~!”他似乎懂了。从兜里掏出手机,拨了个电话:“喂,崽,办那个半票要交10块钱学校,跟那个学生证,”
“学生证对吧?”他又问了遍我。
我撇嘴点点头,“嗯。”
“你尽快去办了哈!”如此这样那样,几分钟打完了电话。
“怎么办学校会通知告诉同学的,不用担心,现在还没发学生证给他们催也没用的。”我说。
“哦,我不催他他不知道去搞。”说完把包装袋撕出一大片来,把鱼都抠出来倒在上面,自己舔舔手指头,起身去扔包装袋,扭头对妻子说:“这些你都吃了哈。”
东扯西谈萍乡站快到了,“总算到家了~”我叹了口气。
“我也萍乡的啊,你哪的。”
“安源,你那的萍乡话真听不出来啊?”我笑笑。
“莲花。”
难怪,萍乡边上一个县,果真是“十里不同音”啊,中华文化博大精深,同市方言相差那么大。
“这么远你回去也还要好一会啊?!”
“没事!我有专车!”脸上满满的自信。
下车了,我深吸了一口家乡的新鲜空气,老夫妻扶着走在我边上,嘀嘀咕咕再说啥,我快步赶紧走,他们紧跟着。
“她还说下车怎么出去,我说跟着这个小兄弟走就行了。”
我差点笑出来,然后又一丝伤感,前年我第一次坐火车回家还打电话问我爸这个问题来着,我爸说那么多人下车跟着走就行。
我对他说看头顶,有出站口的指示牌,走快点,不然等下出站口人太多,太挤了。
“哦~”
到了出站口他向我招手“小兄弟,走了哈!”
“嗯,有缘再见。”我声音很小,人群中他应该没听到。
我走了十几米,看着远去的他们。男人高喊着:“莲花!莲花的勒?!”
说着几个出租车司机走了过来,谈了几秒,老夫妻跟着一个人上了车。
这就是他说的“专车”!忧国忧民的我又感到一丝心酸。
掏出兜里所有的钱,7元,拿着两个硬币上了公交车。
在车上看着仅剩的5元,等会下公交车还要走好远才能到家,这5元坐个摩的够吗?我想着。
摊开了可怜的破旧的5元,我震惊了!我靠!我说卖零食的那妇女为何折叠得这么精致,这5元掉了两个好大的角!基本!一定!用不出去了!
顿时对她们的好感什么的都没了。想着,气愤着,到了最后一站,我下车了。
看着车最后一站那么多摩托车司机我在纠结,我上车吗?有这么远?天又这么黑了。对我必须坐摩的,大不了到家给他好钱。
“到石板村拆迁区多少?山顶就行。”我挑了个年纪最小我这么大的摩托司机前问。
“10块。”
“5块。”我还价。
“最少7块。”
“5块,学生不容易嘛,再说这么点近呢!”
“唉~好吧!”他答应了,我被我的砍价技术所折服。
“我也是看你是学生,唉,好好读书,以后不要像我们这样干苦力。”在车上他聊着。
“你们哪里是苦力啊,不会很差吧?”
“白天热,我也就傍晚做一会。”他笑笑,似乎对自己懒惰的嘲笑。
“哪像你们拆迁户都有钱啊?”他接着说。
“拆的好房子是有钱啊,像我家以前是土房能好到哪去,十多万建了新房还欠一屁股账!”我说。
“十多万建房够吗?”
“在山顶,全是岩石,地基浅,石灰自己泡,泥水匠都是熟人,都省了。”
“哦。”
……
……
“这几天开学你怎么不去火车站接同学啊?只要喊几声萍乡学院,一天挣得多着哩!”我问。
“我知道,那些人(出租车司机)乱搞,你说去萍乡学院这么点路他们收四五十,专门宰那些外地的学生,怎么能做这么丧尽天良的事?!”
听完他这么说我都快哭了,我见过那么多火车站,宰客从来没见过他们心慈手软的,我也被坑过很多次,但在这偏僻的乡下又有如此不受世俗影响的善良的人。
想着快到家了,他直接从坳上奔了下去,一下就开过了我家门口的路口,我赶快叫住了他。
“算了就这里吧,平时不管谁到这我都收他15块的。”他说。
我不知道怎么说了。“嗯……也好,我家门口路还没修好,也怕扎破你的车胎。”
“嘿嘿。”他笑笑。
我慢慢的从兜里掏出那张5元,紧紧的攥着,他伸过手来拿。
“嘿嘿,舍不得给啊,”他开玩笑说,暗淡的月光下他拿手机一照钱正中“5”的字样“嗯,收你5元,走咯!”
随着突突的车声,车灯消失在远方…
…
我几步飞奔到家里,又是个不眠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