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个习惯,每晚吃过晚饭后,我都要去村外散步,去哪儿听一个女人弹琴,听那女人弹琴,那悠扬的琴声,雅兴无尽。
名列世界第二批“人类口述和非物质遗产代表作”的中国古琴,以其特立独行的艺术魅力、哲学意境和丰富厚重的文史底蕴,诠释着中华民族传统文化的精髓,成为中国古典音乐文化中不可或缺的重要组成部分。它居于“琴、棋、书、画”四艺之首,是中国传统音乐文化中具有代表性的乐器,因其特有的音质和品格,集中体现了传统文化追求的清、微、淡、远的审美意境和艺术精神。
古琴,亦可包括瑟、琵琶等乐器。琴瑟之流,原初是用来祭上帝(《吕氏春秋古乐篇》)或昭扬功绩、调和阴阳。《吕氏春秋》中载:“昔,古朱襄氏之治天下也,多风而阴气畜积,万物散解,果实不成,故士达作为五弦之瑟,以来阴气,以定群生。”现存的古琴曲谱不多,琴曲中广为人知的有《高山流水》、《广陵散》、《胡笳十八拍》、《凤求凰》、《醉舟唱晚》、《平沙落雁》、《梅花三弄》、《潇湘水云》等。
古琴淡泊高远,是遗世独立的隐者。它的音乐风格寄寓了文人凌风傲骨、超凡脱俗的处世心态,而琴曲的“孤高岑寂”、“淡而会心”的意境亦彰显了空灵与清远之美。古琴的琴音神圣高雅,坦荡超逸,追求的是一种恬逸闲适、含蓄幽远的境界。古琴的音域广阔,音色优美,可独奏,亦可合奏,还能伴奏,正所谓“闻弦歌而知雅意”。
初次聆听古琴,误以为是仙音落下凡间,我不禁悄然伫立,凝神良久。一曲《广陵散》,风卷云舒,明爽自如;一出《梅花三弄》,清香远影,爱怜无比;一段《高山流水》,倾情畅怀,知交翕和;一声《春江花月夜》,夜静人恬,声色妩媚……
我最爱听《高山流水》,那婉约如水的琴声,似月下清泉,潺潺流淌于无边的夜色之中。心境,刹那间变得澄明清透,思绪,却一直飞向邈远的天际。清幽的森林,明朗的阳光,洁净的泉水,臻云的山峰,置身其间,倾闻鸟语花香,仿若又回到伯牙老叟那辽旷清绝的意境里,他那忧郁的面庞,慵动的十指,让我听到了“摔碎瑶琴凤尾寒,子期不在对谁弹”的心声。飘逸的弹奏者,在静静缓流的逝水中,那温柔灵巧的十指,把七根心弦有节奏地和着满江的绿水轻轻弹出。弹出了一种幽娴的神韵,弹出了一种恬淡的灵性,弹出了一种人生知音难觅的心声。孤傲中带有一份自如的洒脱,双目微闭,恰似那传说中如来般清静。飘逸的奏者,将如痴的我挽留于高山之巍巍,流水之洋洋的寻觅里,也将如醉的我弥漫于小桥涓涓流水的原始精美画卷中。此时一花一草,一韵一调,皆能让你感受到生命的释然和升华。领略着雅致的宏音,内心坦然而舒畅,宁静而致远。
听琴,听“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的豪放;听琴,听“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咽”的忧伤;听琴,听歌舞升平刹那间化作衰草斜阳的沧桑;听琴,听从容镇定悚十五万精兵于空城前的悠扬……
宫,商,角,徵,羽。婉转如高山流水,铿锵似刀枪齐鸣。十根手指,七根琴弦,臂如藕,弦若丝,纤纤擢素手,抚响古韵,也抚响了在历史尘封中黯淡了的芬芳。
由于被称为“琴道”“琴禅”的古琴的琴乐强调一种“音至于远、境入希夷”的境界,所以,能够真正地听懂古琴、融入古琴就需要修炼一种心与神合、灵与道合的功力。
若能于一个清风明月之夜,焚一炉檀香,觅一处静室,在一种恬淡悠然的环境中用心地聆听一曲流传千载的幽幽琴音,那么,当你进入一种心神合一、天人合一的意境时,你定然会看见孤岩上晶莹的傲梅、空谷中淡雅的幽兰,浮云下苍翠的竹海,清溪旁素洁的水仙,还有,那些穿越了时光沧桑和远古烟尘的琴韵琴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