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深沉的睡梦中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是酒店的服务生,用蹩脚的英语说车已经在楼下等我们了。挑起沉重的上眼皮从枕头边拿起手机一看,凌晨不到五点。在神游状态下收拾好行李,急匆匆下楼去了。服务员在酒店大厅休息处的沙发上睡觉,在这住了几天,每天归来都已深夜,经常把他从睡梦中叫醒很是抱歉,今天是最后一次了。好梦,NEPAL。
外面淅沥沥的,我披上披肩一头钻进车里,驶向凌晨的雾霭朦胧中。
从口岸到Katmandu时也是坐着越野吉普来的,行李被绑在车顶上悠悠晃晃,随身背包被面黑边防一次次翻开,衣服药品各种证件乱成一锅汤,我死抱着背包,生怕被边防窥探我更多的隐私,从里兜里翻出卫生用品已经够尴尬了。狮子也把bra从随身包里偷偷塞到衣服下面,免去了边防小伙翻到bra时脸上的回味悠长的笑容。在崎岖山路上颠簸4个多小时,终于在身体抗议精神崩溃前到达了Katmandu的华人聚集地——Tamil。
一下车,一路上所有的疲惫和神伤立马被Tamil的车水马龙鼎沸人声冲的干干净净,人力车出租车摩托车在窄巷子里在人群中随意的穿来越去,中文英语尼泊尔语在尘土之上混杂在一起相互拥簇的挤进我的耳朵里,琳琅满目的商品随意的摆在特色的店铺里每个都有欢快的表情,错综复杂的电线在头上交织在一起勾出好些奇特漂亮的几何天空。突如其来的视觉盛宴让我有些恍惚,它就向一条向我袭来的激流,来的猛烈却不知去往何处。随它去吧,去哪都是一番天地。
Nepal是一个神比人多的国家,神庙随处可见,街道的中央,拐角处,建筑中间,哪个不经意间的一个眼神都会撞上神灵的眼睛,这样的对峙,败下阵来的肯定是你。你没有什么信仰,你的灵魂一直都是无家可归无处可依,你忙忙碌碌的活着,却忘了快乐。在神像面前,我感觉自己很轻很低微。尼泊尔虽然很穷,但它是一个幸福指数超高的国家,因为它的信仰。
信仰是很神圣的。我一直想让自己信什么,但偏偏什么都不信。第一次直接被信仰冲击到是在2012年,刚从拉萨下来到格尔木,看到一家人在转山,男的拉着排车,上面放着锅碗瓢勺衣物帐篷,妇女老人小孩三步一个大礼,衣服破烂不堪,头发油腻,步子坚韧有力。眼泪立马被逼出来了。他们坚定的信仰是其一生的动力和支柱,他们内心丰盈充实,他们精神有所依有所归,他们走在太阳下,就像雪山一样,圣洁亮丽。
很快我们便融入了当地的生活,吃尼餐high酒吧购物,穿着有当地服饰特色的衣服,经常会被热心的商贩在后面叫着:hey,beautiful girl。这时候也只有笑而不语,留给他们东方女性特有的矜持与神秘。他们热情高涨,激情有活力,走在街上,被他们感染的步伐里都带着笑声。
Harry是结交的第一个朋友,在Tamil开了一个店面,出售披肩纱巾。他中文很棒,店铺里打的广告也是用中文写的“走过路过不要错过”“老板娘跑了老板很伤心低价处理”,让人啼笑皆非。不知是哪位友善的国人留下这娟秀的字来为他招揽生意。我也功不可没,有次在他店里玩耍,跟花花帮他卖出去几条羚羊毛围巾突破人民币1000多。有了Harry就有了当地导游。他骑摩托车带我去猴庙俯瞰Katmandu,去杜巴广场看王宫建筑,凌晨开车去看日出,去看中世纪王朝巴德纲,去酒吧喝酒跳舞。但是经验告诉我,不能跟一个人熟的太快。
晚上的酒吧总是一个好去处。舞台上当地人的节目,舞池里放松的舞姿,桌上香气撩人的水烟和震耳发聩的音乐声把我们埋没在活生生的当地生活中。第一次跟Harry和他的朋友B,C去酒吧聊的甚high,烟酒小吃随意摆在昏暗的桌上,B很快被淹没在水烟的白色烟雾里,烟从他鼻孔里嘴里滚滚冒出来氤氲在周围空气里,闻起来十分诱人。我拿起烟管换了一个新的烟嘴,狠狠的来了一口,香甜可爱,不一会我也成了鼻子里嘴里冒烟的牛魔王了,狮子花花一样,云里雾里的,珊珊灯光觥壶交错之间,好不自在,爽哉爽哉。
我跑到离舞台最近的地方看乐队表演,狮子跟来。长头发主唱声音动听有力,旁边伴唱激情洋溢,我俩在下面陶醉不已联想浮偏时,一法国男人过来搭讪,在震耳发聩的音乐中向我们介绍他来自法国,刚下飞机在住的地方洗个澡就过来酒吧happy。我跟狮子互通词汇组织好语言向人家回过去时已是问题过了好久,只有那一句icamefromChina说的铿锵有力毫不含糊。不过很奇怪的是,就算语言沟通有障碍,就算我们来自不同的国家,但相聚在这个地方这个酒吧,在此时此刻,聊天依旧是很开心的,相互认识也是很愉快的,谈话聊天乐此不疲。
在high之时被花花喊过去,问何故,原来是Harry闹脾气要走。花花在旁边笑的没个德行的学Harry讲话:三毛不要我了,我在这还有什么意思,我要走了,我要回去了。你告诉她,我先走了。一群乌鸦在头顶嘎嘎飞过。我调过头问harry好好的问什么突然要走。他冷着一张脸:你们跟那男的聊的那么开心,完全不顾我们了,你不要我了,我要走了。
你不要我了……这中文是谁教他的,搞的我是陈世美有新欢抛旧爱问恩负义似的,再说,我不要他了,这是什么意思?只是朋友而已,什么要不要,一头雾水。
自觉理亏,热着脸过去道歉,imsorry,really relly sorry,don't be angry。
那厮跟我说话脸都不带看我的:im not angry,just be sad,u hurt me。
我无语了。向B求助,help me,help。
俩人用尼泊尔语叽里咕噜对了几句话,H依旧没有原谅我的样子。
我咬牙切齿的对花花说,这要是在国内,我早就拍拍屁股走了,多大的人了还要我来哄,要不是怕跌了国人形象,要不是这该死的文化差异,谁还管他,爱闹自己闹去。
又掉头过去哄,别生气了。
我不是生气,H打断我,我是伤心,u hurt me。
好好好,我错了,forgive me,ok?不要伤心了,是我错了。
他一直吵着要走,屁股却一动不动,我知道他不想走,就给他台阶下,来,我知道错了,我们大家继续玩,干一杯好不好?
终于在我的好说歹说下H脸露笑容冰释前嫌了,举杯喝酒又聊天了。突然H转向我说,三毛,你看着我的眼睛。我最怕盯别人眼睛了,感觉那是一片泥沼,会陷下去。急匆扫了一眼,恩,怎么了。我是真的喜欢你,以后不要这样了好吗?说完我就愣了,脑子千思万绪理不到一块,什么跟什么啊,喜欢?没听错吧,才认识多久扳着手指头也能数清。忘了怎么打的马虎眼让这句尴尬的话从身边消失了。我以为这就结束了,但只是个开始。
此后,只要一块吃饭,他定要坐我旁边,只要知道去哪,定要一路跟着。他能接触到中国文化最精髓的部分,知道怎么追一女生,向她的朋友求助。所以在我不理他时,花花微信上就多了好几条未读讯息,花花,三毛在做什么,三毛睡了吗诸如此类,花花也是不咸不淡的回着。
有次吃饭他坐我旁边,席间开玩笑没理他,他寻求帮助:花花,三毛不理我了怎么办?
花花说,三毛爱笑,你就应该一直让她笑下去。一说笑他就激动了,她就是爱笑,在我开心的时候笑,在我生气伤心的时候也笑,她分不清什么时候该笑什么时候不该笑,总是这样哈哈哈。学我干笑了几声,我立马被逗乐了。他生气时我笑是因为他讲的中文驴头不对马嘴的,有时用词不当,总是犯低级错误,像我这毫无笑点的人,肯定是一点就笑。花花说,她就是这样的,改变了就不是她了。H身不以为然。
收礼物桥段是秀逗的。我临走时H说我要送你一个礼物。我不要。他说你要,回国后你见到它时就可以想起我了。我说好吧。我以为是精心挑选很特别的礼物,我以为礼物在送人之前会一直神秘,直到揭开那一刻,噔噔噔噔,来个华丽出场。果不其然,幻想跟现实正面撞击时,噼里啪啦碎了一地是完美的幻想。那天下雨,H带我到一家饰品店里,说这里面你挑一件。我扫了一眼,没有喜欢的,又扫了一眼,还是没有,店里饰品是复古精致那种,我只喜欢简简单单的。他跟店主聊着天,很熟稔的样子。我最后挑了一个戒指,上面有课黑色方形珠子,尺寸正好套在中指上。他付完钱又钻进了雨里。
随意走进认识的店铺,随意调了戒指,随意付完钱,好随意的礼物。不像是在送礼物,倒像是在给我买了一个我喜欢吃的东西。
在我们出发去博卡拉的时候,H非要跟来,三毛,我想骑摩托车带你在博卡拉四处转转,我想在晚上的时候跟你去费瓦湖畔散散步,我想跟你一块做滑翔翼从山上飞下来。被他描述的吸引到了,但还是回绝了。我说我们需要自己的空间,我只想我们三个女生去。他安静了,不在殷勤的嘘寒问暖了,变成一颗夜里的树,孤独沉默的在月亮下站着。只是花花微信开始忙着接收他的消息了。
在我走的前一天,我,狮子,H,和B一起看的日出。凌晨俩点我从酒吧出来回酒店洗了个澡,俩点半B开车来接,街头零散的有几个行人,车子晕晕沉沉的开在夜路上,我躺在后座上睡的死沉。俩个小时候开到山顶,天公不作美,太阳藏在雾里迟迟不来,好一个爽约的人。不甘心,跟H租了一辆摩托车继续往山上开,摩托车在晨雾里穿梭如鱼,甩下了阴暗树林,甩下了栋栋房屋,从雾里出来时,俩人都染了一身的霜,头发上,眉毛上,睫毛上都挂着一颗颗晶莹的霜珠,俨然雪山人。
中途我对H说下来,我来开。你会么?不会啊,你教我。H狐疑的下来,我扶着这一庞然大物有些吃力,艰难跨上去学着H发动车子,车子竟稳妥妥的走了,来,你坐上来,我带你下山。H死活不肯,你在开一会我看看。我在他指导下开了一段,终于在我连哄带骗下犹犹豫豫的坐上了摩托车。一坐上车就可激动了,往左往走,开慢一点,慢一点,对面有人过来了,往左,靠左边行驶,刹车……怎么感觉我是开车的傀儡似的。
在一处观景平台,我们停车爬了上去,群山云里藏着雾里躲着,宛如一害羞姑娘,绣帕遮脸迟迟不肯露面,我趴在栏杆上细细的看着它。H在说告别,说着说着,又红了眼眶,三毛,你走后,我去找你好吗?我不语。我可以去中国做生意,你喜欢玩,我可以每年带你去一个国家,想做什么我都可以陪你,好不好?我不敢看他,我说过了,我不喜欢你,做朋友就可以了。扭头过去瞥了一眼,H早已泪流满面,见我望去,赶紧拿手把泪水抹去。我看着这泪人,不知什么滋味,道不明。有些人注定要跟你相遇,也注定不会发生什么。
把脱缰思绪拉回来,吉普车在山路上摇摇晃晃,车上有人睡着了,有人在轻声说着话,狮子坐我旁边只见困意来袭,我望着窗外,街景不知何时转换成青山绿水,山路一旁是峭壁,一旁是滚滚东流水。车子带着我们这群异乡人不知不觉开出那么远,天蒙蒙渐渐发亮,我开始伴着他们的呼吸声进入浅浅的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