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
冬天格外的不同,来的极早,很早温度就降低了,风也刮了,雨也落了,就是那雪不见踪影,最伤心的要属那些猴儿似得孩子们,不能堆雪人,不能打雪仗,这个冬天,也着实没有乐趣。倒是那腊
梅花树,枝条格外的茂盛。对于吴
妈妈来说,这也是一个特别的冬天。不仅仅是因为雪的关系,是她那读大学的儿子吴有喜回来了。我想,若不是他今天回来,我可能就会忘了自己认识这样一户人。吴妈妈家很穷,前几年,沿街的人家都做了楼房,吴爸爸还在晴天时爬到他家的砖瓦房上修屋顶。而我的爸爸总是在这个时候教育我,“你看到没,不好好读书,以后你就要过这样的日子,。”那时候,我就明白住那样的房子就叫穷。我是进去过那房子的,一次,真的只是进去过。记得那次是因为徐云哥哥提议玩捉迷藏,他和吴有喜是是同学,而且还门对门,关系还算好哦他带我躲进吴有喜的屋子,可是我刚一进去就哭了。只记得满屋子黑漆漆的,只有门缝里和窗户缝里有些许的阳光透进来。小孩都是怕黑的,而且他家有事长年都不开门的,屋子里更是黑的可怕,隐隐约约的记得正屋里只有一张方的大木桌子,没有刷漆,从那些干干裂的缝里可以可以看出它的年龄肯定是我的好几倍。而现在,在那老旧的屋子门口,停着一辆崭新的摩托车,但那摩托车太新了,和那老房子似乎有点格格不入。可是和那些长得热闹的腊梅枝条相称的正好。而就在前几分钟,吴妈妈正激动的抱着常年不回家的儿子,我看到她的眼泪都流出来了,不知道是不是没有钱的人,都重感情呢。吴有喜,一听到这名字就让我联想到了白毛女喜儿,似乎就是真的映了这名字一样,吴有喜的父母头发白的异常的早,小时候,我常把他们叫成吴爷爷吴奶奶。为此,没有少被邻居们笑话。可是小学的时候,可没有谁看过《白毛女》,那时候只知道女人怀孕就叫有喜。我常听到一群调皮的孩子围着吴有喜问“吴有喜,你怀孕啦,是男孩还是女孩啊?”接着便是一阵哄笑。怀孕这种事对于吴有喜这个男孩子来说确实是奇耻大辱。吴有喜是个沉默而孤僻的孩子,任他们欺负着。可是,人总是有底线的。沉默久了,一旦爆发,将是怎样的一场灾难啊。而那一次,吴有喜就真的爆发了。他就像发了疯似的揪住为首的男孩的头发,对他胡乱的拳打脚踢。周围的男孩起初很惊讶,竟愣住了。等他们反应过来,那个头儿已经少了两颗洁白的大门牙。然后吴有喜又在追打中疯狂的跑回家。叫嚷着一定要改名字,却不料,得了母亲的一顿打骂。我记得后来那个没了门牙的孩子带他的父亲找到了吴有喜的家,说要理论。最终吴有喜家用两只下蛋的大母鸡换了两颗牙。后来我想,要是打掉的是我的门牙就好了,反正门牙还会长出来,只有在过生日的时候,妈妈才会专门为我杀一只鸡呢。那件事发生后,吴有喜就更加沉默了,不说话也不笑。同学也就当他不存在,连在背地里骂他都懒得骂了。或许是因为他们找到了更有趣游戏吧。而吴有喜,却越来越喜欢看他家的那棵腊梅树发呆。吴有喜终于有喜事了,他考上大学了,大学唉。那可是一个村只有几个人的。只是他们没有钱,大学,有事一个很重的负担吧。过了几天,吴妈妈少有的进了我们家,我听她支支吾吾了好久才说出口,她是想找我们家借钱。妈妈先前很礼貌的倒了茶,然后说:“你看我们刚盖了新楼房,欠的债还没有还完,再说了,我家小孩上学也要花钱……”吴妈妈端着茶,听到被拒绝,眼神也黯淡了几分。我想她一定脸红了,。如果不是她的皮肤黝黑,那她该用什么来掩饰心里的慌张呢。可吴妈妈刚走,妈妈就命令爸爸把茶水连同那一次性的纸杯都丢掉了。她说就算有钱也不会借给他们这样的穷人家,以后还不知道他们能不能还得上呢,。她还要把吴妈妈坐过的椅子以及所有碰过的东西都清洗一遍,不要让她把她家的穷气带进我们家。不知道是不是妈妈忘了哪样东西,那一年,我们家的棉花遇了虫害,好不容易熬到了要收成的
季节,却又遇到了阴雨天气,本来就长得不好的棉花,收上来,更是没了好货色。那一年,我们这附近的人家的收成都不怎么好,我想,或许真的是老天开了眼。吴有喜终究是没有借到钱,他只是通过政府的补助勉强进了校门。太阳升了又落,落了又升,持续了三年,而今年吴有喜终于回来了。我看到他的鞋子很白,他的摩托车很光亮,但是他的眼睛依旧是暗淡的黑色,比常人更黑的黑色。他的停留并没有多久,也并没有掀起太大的波浪,一条街的人对这个从暗而湿的房子里走出的孩子也只是唏嘘了几声,此后再也不聊这个话题,我哦按到积雪漫过了吴有喜的鞋子,也看到了积雪埋住了腊梅花树的根。高三开学总是异常的早,雪还没有化完,我们就得背着书包去上学了嘈杂声中,我听到一个男人粗鲁的声音“就他那穷样,怎么可能买的起那摩托车,要不是他答应我白干三天,我才不会把车借给他呢。要是磕到哪碰到哪;额,他怎么赔得起。”我努力地快些走开,怕一转头会看到吴有喜,但又希望只看到吴有喜。我想起吴有喜走的那天的雪,想起那天的腊梅花,雪很白,腊梅花却是黄色。它开了一年又一年,依旧是黄色,那种憔悴得近乎凋零的丑陋的黄色。谁会记得它是一朵花。腊梅花开了,很皱很丑,淡淡的,你闻到它的香味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