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亮着
回家的时候特意转了个弯,路过老祁的房,房里亮着灯。这是一间9平米的房。原不是9平米,是房主隔断后,从后墙开了一扇门,老祁住进来的。老祁不老,只是有些疯癫,说起话来前言不搭后语,头发很长,乱草窝似得,总喜欢端着一个扭曲变形的盆子满街跑,嘴里还念念有词。认识老祁是一个下雨天。那天雨很大,是凌晨四点多就开始下的,噼噼啪啪,砸在窗台上很响亮。这是我调进城上班的第三天。雨很大,我换了雨鞋,好久没有上脚的雨鞋,鞋帮上已经有了细密的“皱纹”,走在雨中,雨意像是渗透了进来。本想回家去换,突然看到雨中念念有词的长发怪人,迎着雨,一会儿仰头长叹,一会儿疯狂奔跑,却总是在原地打转。我望的寒心,他转的精心,一圈又一圈。草样的头发拧成了绳。我在离他三米的地方叫他,他旁若无人,任凭风雨蹂躏。他旁边有家小餐馆,一个厨子模样的男人站在门里,手里端着一碗面,大声喊:老祁,饭了。长发怪人突然停了打转,将手中扭曲的盆扣在头上,将两手放在滴着雨水的油迹斑斑的褂子前襟上狠狠擦擦。像是极为羞涩的挪腾着细碎的步子,向男人走去,男人端着碗的手向门里缩了缩,长发怪人突然停了停,雨水肆意抚摸着他的长发和被长发半掩的脸。饭馆的男人再一次喊:老祁,饭了。被叫做老祁的长发怪人忙忙取下扣在头上的盆子,将手臂伸得长长的,门里的男人无助的摇摇头,将冒着热气的饭倒在从雨中伸过来的盆里。在雨中,我望着,很久很久,泪迷失了我的眼。当天,我知道了他叫老祁,43岁,是社区的低保户,曾在服务公司上过班,当过部门小领导,有一天,他突然在单位大院不停的打转转,或是仰天长叹。他疯了,有人说是家族遗传。半年后,老婆跟他姐夫跑了,至此杳无音讯。他成了社区管理的三无人员。我时不时去看他,有时也把老公半新不旧的褂子拿去给他穿,还有裤子,鞋袜。三天后再去看他,给他的东西早已不在他身边,任凭怎样问他,都会无果而返。再后来,给他买米买面,也买了锅碗瓢盆,只一夜功夫就筋锅一口,大米一代,衣服两件……还记录着小饭馆男人给老祁的一日三餐。离开那个单位已经三年,偶尔也去看看老祁,带一些熟食,放在桌上,他只是抬头看看,傻傻的望着你,你对他笑,他也对你笑,或者突然对你说:我没钱了,给我钱。我笑笑,摸摸口袋,或多或少给他给点,他笑笑,也摸摸口袋,翻出一个破旧的,油迹斑斑的本本,一笔一划的写上:我的家在身边。屋里,亮着灯,我看到长发披肩,一张消瘦的脸,像灯光一样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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