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日久生情罢,她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开始对雷有特殊的好感的。还不曾想过要怎样表白,可她举动里、谈话间不觉就待雷有了些与众不同,何况喜欢一个人的眼神绝难掩饰。敏感的雷仿佛意识到什么,本来两人虽算不得亲密无间,也还谈笑风生,如今却对她日渐冷漠,迫不得已时寥寥几句应付。有时,她忍不住打电话给雷,雷偶尔接,总冷冷的不耐:“有什么事?”能有什么事呢,她不过想听听他的声音,随意聊几句罢了。在冷淡的声音面前,她所有想好的话一时全都咽了下去,只好找几句不相干的事敷衍。难道被她喜欢,就如此令人不堪么?有时,雷不接就掐断了。最直接不过的残忍,把她的心反复不休、一次次地踩了又踩,仍顽固得像泥泞里不肯死去的鱼。她甚至不能倾诉。这隐蔽的痛楚、复杂的情感,说来不过一句“我喜欢的人不喜欢我”,多滥俗的
故事。旁人漫不经心、没有分寸的同情哀叹,只会令尊严发炎。她和一大帮
朋友相约着吃饭、唱歌、郊游、打牌,杯深酒满,喜乐轻狂,无人能见她一身不见血的伤,和喑哑无声的痛。在喧闹的人群里蹉跎光阴,或许是治疗伤口的唯一良药。可清冷的夜里,她独自听着悲伤的情歌,忧伤的旋律连同冰凉的寂寞,静静地覆盖渗透她,就像
冬天里落下的雪。不知不觉间就流了一脸窒息的泪。他是那群朋友中的一个,话不多,故不曾对他多注意几分。可渐渐的,他单独的邀请频繁起来。她不喜欢有人好奇地探究自己的
心情,但有个人安静地陪伴着渡过难关总是好的。于是对他的邀约,只要有空,便一一应承了。他的陪伴,像是冬日里的一抹阳光,不够和煦,至少不那么寒冷。吃饭、看电影、逛街,两人之间始终隔了两寸,这就是普通朋友与男女朋友的距离吧?这样很好,他不说,她也不问。情人节到了,他买了一大捧玫瑰送她,道:“做我女朋友好吗?”刹时她的心仿佛自高空坠落,还有不知如何是好的尴尬。“其实,喜欢你很久了,一直不敢说。最近约你,你也没有拒绝过,我想至少你不讨厌我吧?”她胸口一阵剧痛,类似的话,还不曾启齿已被人单刀直入地掀起
爱情的底牌。这么久以来,因为自己的感情被所爱的人不屑,连得对自己也自轻自贱了。蓦然间,发现竟然还有人喜欢她,快被冻僵的心升起了一丝暖意。那种默默喜欢一个人的滋味,连同因爱而起的怯懦,她是懂的。他仿佛就是当初的自己呵,她已被伤害过,不该再去伤害别人。依然是逛街、看电影、吃饭,偶尔两人也在休息天自己烧些饭菜,颇有些居家的味道,日子如水流般安静平缓。有时,她也怀疑,这种
温暖是不是因为一个人久了的孤独和寂寞。一次电影散场,人流拥挤,她不自禁地挽起他的胳膊。一路上,他莫名地
微笑着。她奇怪地追问缘由。他笑:“你第一次主动挽我胳膊啊。”她忆及两人的相处,鲜有亲昵举动。对他,非关情爱,多的是同病相怜的亲友感觉。这样的情感,或许平安长久,然而并不热络,终究令人疲累。到底,她还是说了分手。他在她下班途中等她,声音嘶哑地恳求:“能和你谈谈么?”她摇摇头,不敢抬头看他憔悴的脸与哀伤的眼,心里有说不清的痛。“究竟是为什么?”他追问。她只是摇头:“你不要再来找我了。”便逃也似地走了,怕晚了一步便忍不住欲落的泪。她不希望他再找她,他或许以为她害怕他的纠缠,不,她只是害怕对着他,更清楚地看见自己的愧疚与自私。当初和他在一起,也未尝没有借助他去遗忘雷的念头吧?不想伤害他,到头来反倒伤他更深。因为同情怜惜,她接受了他的感情;但她无法因为同情怜惜,轻易交付自己的一生。在爱情的故事中,我们总是被人伤害,也伤害别人。人与生俱来的自愈力随时光的流逝发挥着作用,想起雷,她早已波澜不惊,他仿佛路途中的旧时月色,如此模糊。但每念及他,挥之不去的歉疚却令她隐隐作痛。这些年,他过得好不好?只是她已没有任何关于他的线索。如果机缘邂逅,她只想道一句自己当初没有
勇气说的话:“对不起。”